“神明在上，这，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声音颤抖，满目惊惶。
“神明在上，主祭大人，我本不愿如此僭越，但您心里，是有什么……神明之外的事吗？”
瑟努看着老人，直勾勾地看着老人。
“神明之外？什么神明之外？”
老头目光开始疯狂地扫地，瑟努并不给他逃跑的机会，整个人凑上前去，压得可怜的主祭接连后退好几步。
“主祭大人，此地乃是匹斯神的主殿，两域之内所有匹斯神信众心中的至高圣地，您站在此处却怀有异心，这可如何是好？”
“你……你在说什么？达夏尔又想怎么样？我已经——”
瑟努停下自己的动作，老头往后连退两步，后背砰地一声撞到了神像的脚下。
“主祭大人，我不是不能够理解，您的父亲得享高寿，导致您在六十多岁的时候突然继位，而您的子嗣此时又都尚在壮年——”
瑟努故意一个错身，从老头左面又上前一步也来到神像的面前，他站在神像前，做出一副祈祷的样子，嘴上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身为法老所推崇的阿蒙神主祭，神国千百祭司之长的达夏尔大人，也突然住到了您的城市里，您又侍奉的是此地信仰的主神，信众远多于他，神殿也如此辉煌……”
他用眼角看一眼身旁的老人。
抽鼻子，眯眼睛，没哭出来，差不远了。
瑟努从来了这地方的那天就知道，这地方没一个人希望这个人活着，这个人自己都不希望。
但这家伙又不能够随随便便地死，他死亡的任何疑点都会被人利用，引发一系列的血腥斗争。
这本是一个能够拥有一切的机会，但落到了这个老头的身上，却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地狱。
“你什么意思？”
老头虽然软弱，但也有着弱者特有的敏感。
“没什么意思，主祭大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瑟努调转话锋，回到自己要问的问题上，
“我觉得您可以用得上一个盟友，一个廉价而忠诚的盟友……”
瑟努看向老头，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指间的触感传来，老头除了自己的戒印，还带着一只马镫形的戒指。
…………
从老人那里得到了想要的情报，瑟努又沿着与来的时候不同的另一条路回到了自己所工作的前殿，从人群里出来，像没事人一样，一如往常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晚上，回到家里，
“哥，我问清楚了，那些都是真的，上域摄政还活着，而且法老似乎认为达夏尔跟这场阴谋也有关，所以一直不让人处刑他，他现在就在澜堡。”
咚。
哥哥还没有回话，房间的墙上突然传来沉重的一声，瑟努吓了一跳，慌忙四处张望，赛什揉着自己的眉峰，满脸无奈地说道，
“阿奎纳斯，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手上轻一点。”
“轻一点？我从那个鸟白城被带到这地方，说是什么救驾有功，蒙恩受待，实际上他娘的完全就是软禁！现在那个狗法老还要饶了那个凶手！”
随着这句话，顶着一头浓密棕发的阿奎纳斯从阴影之中一步步走了出来。
瑟努出于动物性的本能，接连后退几步，给他让了一条路到桌子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
瑟努有些颤抖地问道，心里对于之前没有仔细地检查屋子里的情况后悔的要死。
“你昨天跟我说了这事之后我就联系他了，阿奎纳斯应该知道这件事。欧卡也是他的姐姐，上域摄政烧了他的船，还害死了他一船人。”
“可，可是——”
瑟努还想辩解，但哥哥赛什拦住了他，
“瑟努，不用可是，我们需要他，只靠我们两个人，进不去澜堡。”
“……”
赛什察觉自己的弟弟有些异样，
“怎么回事，瑟努，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感觉你状态有点不太好？”
“没，没事……我没事。”
…………
三个人把进去澜堡的计划大概订了一下，阿奎纳斯去筹备设备和易容的东西，瑟努利用职务之便，弄到了一张澜堡里的大略地形图，还确定了上域摄政所在的牢房位置。
而赛什则日复一日地练习着从城内到那扇窗的每一步。
一切都顺利地按部就班进行着，虽然中间三人得知了上域摄政即将被处死的消息，但是……
“我要杀了他，至少要在他临死前见他一面，我需要真相。”
赛什意料之外地坚定。
瑟努没有反对，阿奎纳斯说了些劝人的话，但最终也没有制止赛什。
这几个人里面，阿奎纳斯的身材不适合装扮成达夏尔，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头发，而瑟努则没有足够的体力完成城外的那一趟路。
于是一切照旧，三人热火朝天地准备着，直到那一天的下午。
按照既定的计划，因为瑟努提前回家会引起怀疑，正面进入澜堡的计划必须由阿奎纳斯先开始。
等到瑟努从工作回来，家里已经只剩下自己的哥哥，
“哥，我不喜欢这计划。你要冒的险太多了。那个船长也靠不住，他要是出了问题，我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就算把我们供出来了，我也可以利用神殿里的关系，反过来把他弄死——”
“瑟努，放心吧，阿奎纳斯比你想得要厉害得多，他不会有问题的。你应该学着相信他。”
赛什看着桌上的地图和笔迹，随口说道。
“可是……那个家伙是个走私犯！还是个毛贼！你怎么能够相信他！”
“他我知道的最优秀的走私犯，相信我，在这个海上做那种生意十几年，绝不可能只靠运气。”
瑟努依然不退让，
“但是他始终是个外人！是个异邦人！”
赛什把桌上的东西卷起来，扔进了做饭剩下的炉灰里，单薄的莎草上很快升起一阵明黄色的火焰，
“欧卡也是，他是欧卡的弟弟，我做书吏那几年也一直跟他有来往，我相信他。”
说完这句话，赛什开始收拾身上的装备。脸上的易容阿奎纳斯离家的时候就已经帮他做好了。
瑟努一把抓住自己哥哥的上臂，
“哥，别去了，我对这件事有很不好的预感。”
赛什握住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开，
“没事的，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放心吧。”
瑟努又一次拦住自己的哥哥，
“哥！求你了，听我一次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最近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对！今早向神明祈求启示的时候也没得到好兆头，你这一趟肯定会遇到意外的！”
赛什两手扶着自己弟弟的肩膀，看着他，
“这不是神能够决定的事情。瑟努，我心意已决。这件事没有结果，我的人生永远前进不了。”
“我知道了。”瑟努垂头下来，“我该开始准备了。”
他拨开自己哥哥的手，独自走进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