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苦阁为什么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小明给出的回答是：因为有故事的人随时会来。
太阳初升，杭州城还未苏醒，品苦阁还未睡下。
小明为自己煮了一壶百年孤独，坐在咖啡桌前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新闻，一边在读着微信里的热门软文《寒门学子，难出新贵》。
FM 233里传来女主播机械的声音：上周，热血高校某高三男生堕楼自杀，目前警方与校方正在进行调查。我台特意邀请热血高校校长高校长来直播间就此事发表言论。
高校长：作为一位教师，我为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同学感到痛心。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试教育的问题，如果不给孩子这么大的学习压力，孩子就不会产生轻身的念头。我认为是时候推进教育改革了，孩子是祖国的未来，他们应该成为优秀的工程师、艺术家、医生，而不是考试机器。希望社会能够让有特长的学生去到优质学府，而不是让他们舍弃天赋一门心思去读八股文。八股取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需要素质教育，需要让孩子们充分发挥特长！
品苦阁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提醒小明有客人来了。
小明头也不抬：老样子？
悟虚大师：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明：闻到了鸟屎味道。
一身汗背心的悟虚大师，手里正提溜着倆鸟笼，一只话梅、一只喜鹊。
悟虚大师：老样子，一杯拿铁，双份浓缩咖啡，这次多加点糖。
小明：多加糖，就不是老样子了。
悟虚大师：那就别加糖了，还是老样子吧。
又是一阵风铃声响起。
小明依旧不抬头：老样子？
悟虚大师心想：嘿，原来这小子对谁都这么说。
客人：你好！给我来一杯最提神的咖啡。
客人的声音显得疲惫，还透着惊恐的味道。小明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
小明：客人，我觉得最提神的是睡眠而非咖啡。
客人：哎，我也希望能睡着！可我已经一周没睡过安稳觉了，难受啊！
小明：吉尼斯纪录是连续12天不睡，你再坚持坚持，说不定能破纪录。
客人：我可没心思破纪录，要是只是睡不着觉还则罢了，关键是……关键是……
客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小明也不理会，自顾自冲泡着咖啡。
客人：你不好奇吗？不想听听我想说什么？
小明：不想听。
一旁的悟虚大师上前插话：说说说，我想听！
小明：大师，你一个出家人，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客人闻言，转身向悟虚大师说：你是出家人？道士还是和尚？
悟虚大师：你猜？
客人：是喇嘛？
小明向客人介绍：这位是灵阴寺方丈，悟虚大师。
客人双眼冒光，啊，原来阁下就是悟虚大师啊！大师！我找您好久啦！我刚去灵阴寺拜访您，您徒弟说您下山到品苦阁化缘了，让我来品苦阁碰碰运气说不定您在。我与大师未曾谋面，不知哪位是您，您徒弟说您看起来像个不正经的老头。我说，这年头的老头看着都不正经，他说，您是最不正经的那个。
客人砰地一下就跪倒在悟虚大师跟前：您千万得救救我啊！
悟虚大师搁下鸟笼，扶起客人：施主，你的事儿慢慢讲。你先告诉我，是我哪个徒弟造谣说我老不正经？
小明将两杯咖啡摆在客人和悟虚大师面前。
客人呡了一口，开嗓到：大师，在下姓高，是热血高校的校长。
小明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听着耳熟了。
高校长：实不相瞒，上周我们学校死了一个学生，是自杀。
悟虚大师：Then？
高校长：原本学生自杀也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儿，一千个学生里总有个别心理素质特别差的，遇到点烦心事，想不开自杀也挺正常。但是吧……
悟虚大师：有何隐情？
高校长向悟虚大师竖起大拇指：大师果然高人也，一听便知还有隐情。今年的年度最佳校长，不出意外的话，就会颁给高某人。
小明：打断一下，我印象中这个讲不是年底评选的吗？这才四月初，您怎么就知道自己能获得这个奖呢？
高校长喝了一口咖啡，吞吞吐吐地说：实不相瞒，高某的岳父，就是评委会主席李老爷子。
悟虚大师对着小明说：你看看，你看看。老衲和你说了多少次，结婚对事业有多大的帮助。你要是取了巨力集团的女副总，你这品苦阁早就超过星巴克了。
小明：得了吧，巨力集团的副总都八十多了，我娶她，她不是我新娘，是我老娘。
高校长：哎，大师，请您听我言。
悟虚大师：不好意思，施主，您继续。
高校长：我刚才也说了，“不出意外”的话，我能拿年度最佳校长奖，可这不是出意外了嚒，那个学生的死就是意外。你看看，我这位学生怎么如此想不开，我是真心为他惋惜啊！
高校长越说越激动，两行眼泪不自觉地滚落。
悟虚大师：你看看多好的老师！和学生的感情多深！
高校长涕泪横流：他死是小，我评不上奖是大呀！
小明：你看看多好的老师！和学生的感情多深！
高校长：虽然我岳父是评委会的主席，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不好一意孤行地把奖项内定给我。评委会打算把奖颁给我的死对头育英高校的郜校长。
高校长气呼呼地喝了一大口咖啡：郜校长就是个死脑筋，不懂得变通，我和投资人都谈妥了，这几年和城里全部高校统一提高学费，先从家长那里割一轮韭菜，然后再民间借贷融资上市，IPO股价做低点，先让自家人投资进去，然后炒高股价，我们把股票一抛，再割一轮韭菜。再然后就造谣，在网上发一些学生在教室里抽烟、喝酒的照片，故意说我们学校管理不善，等股价跌下来我再买回去，然后辟谣，然后股价就又会涨上去，我再割一轮韭菜。随便算算，我至少能割四五轮韭菜，每割一轮我就去买一套房，不出三年，我绝对财务自由了。到时候，我再把那姓李的甩了，去找个车模玩儿玩儿……
悟虚大师：高校长，仰望星空，脚踏实地啊。您这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
高校长：不好意思，我有些飘了。话说回来，我原本的计划安排得妥妥的，可以育英高校的郜校长就是不同意我的方案。
小明：他为何不肯？
高校长：他说学费高了，有些孩子就读不起书了，他不想孩子读不起书。
小明：他说的，有错吗？
高校长：学费低了，老师没钱赚，老师没钱赚又怎么会好好教呢？孔子收徒都要十斤五花肉做学费，我割几轮韭菜也是为了教师谋福利啊！
小明：不是为了车模吗？
高校长一点都不脸红：饱暖思**，人之常情，应该得到理解嘛。
悟虚大师：理解、理解。那么施主究竟找我有何事呢？
高校长一脸苦恼：大师，您也知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做大事儿的人呢，没必要这么诚实。所以呢，我心里想的和口头表达的，总是有一些小小的差异。可是呢，自从我那位学生死后，我每晚睡觉都会梦见他，他在梦里总是感谢我让他勇敢地迈出那一步，是那一步让他获得了解脱。我感到特别害怕。
悟虚大师：为何害怕？
高校长一脸委屈：我哪知道他是站在天台上给我打的电话！
悟虚大师：哦，懂了。
高校长一脸无奈：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的声影，吓得我根本不敢睡觉。他还老是对我说欺骗使人痛苦，鼓励我说真心话，让我勇敢点。
悟虚大师：Then？
高校长：然后，我就不能心口不一了。
小明：哦，懂了，你不能撒谎了。
高校长：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嘛。我只是每次想撒谎的时候，嘴就自己动起来，把心里想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一点隐私都不留。
悟虚大师：所以，施主，您找我是为了？
高校长：烦请大师为我那位可怜的学生做一场法事，请他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法事所需的全部费用我承包了。
悟虚大师一声叹息：行吧。明天就是黄道吉日，老衲为那孩子超度。
高校长挠了挠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个，那个，大师啊，您做法事能开发票吗？抬头就写热血高校。
翌日天亮后，悟虚大师为常明做了法事。
法事后，悟虚大师收了高校长二十万。
收钱后，悟虚大师举报了高校长。
举报后，高校长被警察带走了。
审讯室里，高校长正接受着盘问。
高校长：我有权保持沉默，在律师过来之前，我是不会开口的。
忽然高校长听见了一个可怖而熟悉的声音：谢谢你，校长，是你给了我勇气。现在轮到你了，你也要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呀！
高校长背脊一凉，冷汗湿透了全身，嘴开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我呢，也是从穷学生过来的，就是想赚点钱，玩几个车模，这样也有错吗？我知道那个学生跳楼死了，他死就死了凭什么不让我得奖，还要把奖颁给那个姓郜的。我绝对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那个姓郜的，一点都不懂做生意，只会教书，只会让学生考高分。所以，我就联合了一批有钱的家长和一些缺钱的大学校长，大学以招收特长生的名义让那些富二代作为特长生避开高考直接进名校。这样的话，大家都开心，有钱人给学习拨款让富二代混一张文凭，学校有钱去做更多的科研，我从中收获一点点名、一点点利，三赢、三赢啊！最佳校长还是我，姓郜的给我滚一边去！
又是一个新的早晨，太阳懒懒地爬向天空，小明坐在吧台前，听着收音机读着《罪与罚》
穿着汗背心的悟虚大师准时来到品苦阁。
小明：咦，你的鸟呢？
悟虚大师：死了。
小明：怎么死的？
悟虚大师：它俩昨天见到常明，说很喜欢他，就去陪他了。
小明：两只鸟的眼光不错。
悟虚大师走到咖啡桌前，左下。
悟虚大师：老样子，一杯拿铁，双份浓缩咖啡。
收音机里的女主播如同一个人肉喇叭，正在兢兢业业地播报着：昨天，原热血高校校长高某供认对其渎职、滥用职员、收受贿赂等多项违法事实供认不讳，目前相关部门正在全力调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高某这样的教育败类终将落入法网……
小明把咖啡端到悟虚大师面前，大师喝了一口：咦，怎么有点甜？、
小明：我可没放糖。
悟虚大师：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苦尽甘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