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星期后。
“乌托邦”走上正规,前途一片光明,我揣着让灵儿做第一期“最适合居住在乌托邦的人”,来到云海集团,想询问她的意见,不,只是来拿她的照片。
来到灵儿办公室,刚想推门进去,就看见小红盯着我,我以为她不满我的无礼,想毕恭毕敬的敲门,却发现她不愿意直视我,更多的是一种愧疚,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我进门,董事长,灵儿。
“诶?正好他来了,你跟他好好说说吧,补偿可以最大程度。”董事长起身,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出去了。
我看向灵儿,她看向我,满脸难过。
我挤出一个笑容:“干嘛愁眉苦脸的?”坐到她对面,不知不觉中保持了一点距离。
灵儿没有接话,于是我们在沉默中各怀心思,彷佛那一刻,两个熟悉的人被无限拉远陌生,对面的人,我看不透,猜不透,可能这才是老板真正的样子。之前,都是我自以为是的幻想,我点上一根烟,她没有介意。
“‘乌托邦’被董事会拿出去交换了。”
“。。。。”拿烟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
“我们店。。。”她忽然又改口,“你们店的成长潜力太过巨大。”
“所以呢?”我隐隐有点愤怒。
“所以它成了可以和更多利益交换的筹码,云海董事用一个咖啡馆,换了另一座城市的市场,对于我们来说,不亏的。”
“好一个不亏,你不知道‘乌托邦’创立的初衷吗?有潜力,有价值就被人盯上拿去交换?那我无论做好做不好它都不能存在喽?还是说从一开始它的提出就是一个错误?原来我认识的灵儿也是一个动辄言利,只看金钱的商人,对不起经理,打扰您办公了。”我待不下去,想要离开。
“等下”灵儿抓住我的手,本来波澜不惊的语气突然听出一点情绪,“杨小天,你知道这并非我本意,他们要求员工不动,只换店长,我可以在公司给你找个更好的位置,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甚至我还可以给你争取10万的补贴。别走,留下来才有机会。”她有点急了,说话语气很快,我也听得出,灵儿是真的很内疚。
可是
“我杨小天是穷,是事业不顺,好不容易当个店长,一个多月就被下了。但你要是认为我只在乎钱,只在乎所谓的公司高管,那你真的很不了解我。这些东西,我没有,我想要,但和我心中那点残存的希望来比,我不屑!”我情绪激动,我没办法冷静“我们这种人没什么价值,烂人一个,贱命一条,所以不劳烦经理关照。补偿什么的,打发叫花子吗?不用了我辞职,以后也不会和一个完全的商人有任何来往。”
我甩开她的手,头也不会地往电梯走去。
灵儿:“杨小天!”
小红:“杨小天!”
再见。
我立在咖啡馆门口,看见大家以最好的状态工作,店里一片祥和,有孤独诗人,有失意情年,有安静白领,他们的心思都被乌托邦承载消化。
开业的这个星期,我记住了“乌托邦”的每一个角落,它就像我的第二条生命,我把所有最美好的祝愿,最落魄的身影都留给它,它就是我,它最懂我,我相信很多人也是,这个圣地,是需要虔诚的信仰才能品味。
随便换一个阿猫阿狗来怎么能懂?
我突然没有办法面对大家,便在群里发了句“你们先忙,我晚点回去。”
打电话叫林小地出来。
一间简单的小饭馆。
三瓶啤酒下肚,林小地拦都拦不住,
“小天哥,别一直喝酒啊,你有什么困难你跟弟弟说,弟弟一定全力帮你。”
“帮我?小弟啊,身处这个利益腐朽的社会,你我都是炮灰,都是被支配着,都是筹码,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你所有努力白费,哈哈哈哈。”
“我怎么听不懂了,谁把你当筹码了?”
“一个吃菠萝的仙女啊,作为一个仙女,我以为,我居然以为她是那么高贵纯洁,却也是个被恶俗社会玷污的牺牲品,我tm真瞎啊!”不知是酒精原因,还是太过于难受,居然眼角有点点泪滴落下。
可我究竟是因为乌托邦的失去难过,还是因为对灵儿的希望破灭而悲伤,或许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心痛的感觉,或许我已经习惯于去责怪这个社会,所有的苦痛皆因它起,而非我的懦弱。
醉醺醺中,我好像又想起了那个姑娘,她站在水果店钱小心翼翼地询问价格,得到菠萝后,咬一口,那种满足深深触动着我,只是她的脸,没有那么惊艳,以至于我并不太过在意容貌,独独沉浸在这份氤氲的美好中。
画面一转,居然是严朵和我呆在车里的时候,她泪如雨下,我拼命安慰,她大声质问我现在拿什么给她幸福,我一时哑口无言,宛如被掐住命脉,于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缓缓窒息,脑海里回荡的是她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让我失去意识。
后来林小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已经记不清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严朵的身上,在电梯里,不知怎么,对电梯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仔细辨认发现在自己家小区,便安下心来,任由她的引导。
严朵扶着我,晕晕地来到家门口,迎面看见一对中年夫妇站在我家门口,一家子清醒了大半,因为我猜到他们是谁,严朵已经喊出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如此狼狈,如此糟糕,以一副酒鬼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想开口解释,却有心无力,严朵父母一脸厌恶地看我。我忽然很想逃,逃到一个没人注意到我的地方,不用去解决这么多我无法解决的问题,不用去在意别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继而十分委屈,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丈母娘和老丈人,我只知道如果以后我的女儿搀着我这样一个酒鬼,我也会极其厌恶。
毕竟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