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已是半夜。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我躺在地上，抬起手接通。
“喂？哪位？”
“杨小天，你是不是疯了？”严胖子打电话过来d。
我一时语塞。
“朵儿和我打了三个多小时的电话，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你明不明白？你现在知道她有多大的压力吗，她顶着所有人的压力来找你，你就这样对她？”
“。。。。”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上别人，今天说出去拿个照片最后也没回到店里，你知道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朵儿都快急死了，后来接到小林的电话才去接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说出来啊，你怕什么，有什么比朵儿更重要的吗，你的魄力去哪了？”
“胖子。。”我语气有点颤抖，黑暗中，眼角湿的，我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就如看不清眼前的路一样，“店没了，它的所有权不是我们的了。”
“什么？？？”胖子不可思议，喃喃道，“什么意思，怎么会没了？”
“它被卖了，我们费尽心思，计划，装修，到头来却输给资本权力。”
“为什么会这样？”胖子也难以置信，“‘乌托邦’明明是最具有潜力的咖啡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应该被放弃啊。”
“一个小小的咖啡馆换取上位者更高的利益，何乐不为。”
“可是那也不能。。。”
“胖子，好好照顾朵儿，我可能没办法再面对她了，我亏欠太多。。”
“小天你。。”
我挂了电话。
挣扎着起来开灯，泼一把冷水洗洗脸，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十分可笑，我有点疲惫，慢慢悠悠倒到床上。
好不容易，这个房间，这个家，我渐渐熟悉，渐渐接受这个地方。一点一滴用回忆填补空缺，开始憧憬未来，满怀希望，却脆弱得在一天之内尽数瓦解。
我累了。
我不想了。
我在经历大起大落之后重回原点，彷佛之前的种种都是小丑作戏，我彷徨，在黑暗中寻觅不到一丝光明。
生活如此苦闷，我却无力改变，禁锢在被设定好的牢笼里不安地张望。想不通社会的不公，体会到别人的一句话定生死，才明白自己的渺小。
我想找人倾诉，在脑海里把认识的人一遍一遍想过，一遍一遍排除，最后发现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在重大打击面前仍旧得孤独地像个可怜虫。
挺失败的。
想掏烟，却只是蠕动了两下，丧失对事物的基本判断，猛得使劲，我一头磕在床头柜上，又重重落下。
“叮咚”我哆哆嗦嗦拿出手机。
严朵：“我睡不着。”
不知是什么情绪，她不在的时候我格外想她，现在她主动发消息，我却又不知道回什么，打了一行字又删，又打，又删，明明之前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在争吵过后便得格外小心翼翼。
“我也没睡呢。”
“你头还晕吗？喝点水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对面沉默。
十分钟后，一大段文字扑面而来
“小天，今天我真的很难过，我不知道你关键时刻为什么那么懦弱，你不知道我幻想过多少次这个场景，把你介绍给我爸妈，让他们认同你，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是今天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爸妈已经不会再让我搬出去了，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你，我还是好爱你，就算全世界都质疑你，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需要，我就放下一切，我带着我的余生和幸福统统奔向你。”
我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
胖子还没有把“乌托邦”的事情告诉她，无非也是说不出口，就像我没有颜面去告诉大家一样。我反复看着严朵的这条信息，彷佛这条信息是我存在的证明。我杨小天如果有一天突然从世界上消息了，严朵一定是最悲伤的人，我不会无人问悼，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朋友们的记忆中，这是我和过去的区别，这让我枯萎的生命重新又受到浇灌。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过去的我一样的人，他们一直孤身一身，“乌托邦”就是为他们保留最后一份圣地，而这份圣地由我而起，由我而亡，由我而失去本质，带着我的灵魂一起逝去，我悲伤到无法自已，我不能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累。
“朵儿，你就听爸妈的话，好好呆在他们身边，不要瞎胡闹。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再去试试，然后获得你爸妈的认同，我对你的承诺不会改变，你放心。”
“好的，小天，加油！我会一直等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吃水果，你要记得打扫卫生，你要记得刷牙关水龙头，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我都没提醒你呢，我就这么走了，对不起。”
为什么我的手在抖，为什么我的泪止不住在流。
“笨蛋，知道啦，明天见，早点睡。”
“嗯嗯，晚安。”
“晚安。”
于是又对这个孤寂的夜，它不曾变过，我一直在变化，此刻我有点羡慕，羡慕它陷于泥泞，始终服务我们这些肮脏的人心。
嘴上安慰着严朵，但我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次打击深深挫败了我的信心，我拼尽全力不过徒劳无功，我不知道该如何扭转，我只知道，我无依无靠，在这个方面我只能靠自己，而我自己，又被一次又一次，打败在地上，成为笑话。
我开灯，掏出烟，额头上微微作痛，吞云吐雾间，在逃避，在迷惘，在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中自乱阵脚，身心俱疲。我竟然完全不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与灵儿决裂，给朵儿父母留下坏到冰点的印象，乌托邦没了，工作丢了，我存在的意义只有朵儿说爱我，我竟然又有点庆幸，我变得如此容易满足，我变得如此陌生。
我抽完一支又一支，转眼间整个房间就被排出的二手烟包裹，当烟盒空了，我躺下，蒙上被子，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只能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夜里无能狂怒，自暴自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