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爻带走西西后,苏绪的日常又变得平静起来。
从每天正常营业的清晨开始,听到店门口悦耳的风铃声,迎接不同的客人,苏绪能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随着店里的熟客越来越多,小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作为老板的苏绪也渐渐成为了大忙人,没有了多余的心思来关注汤圆。
经过仔细考虑,在汤圆也表明了为“看板娘”这一称呼正名的意向后,苏绪用暗金之书沟通了汤圆的灵力,让她得以直接被人类看见。
今天,就是汤圆正式入职的第一天。
冬日特有的和煦阳光洒在树上,透过叶隙在地上绘满斑驳。
汤圆握着小拳头,紧紧抿着嘴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口,只要风铃一响,她就会超用力地喊出“欢迎光临”,并且微微弯腰,展现自己作为看板娘的职业素质。
苏绪在后厨,透过玻璃可以大致看见她的动态。见到汤圆严阵以待的样子,他有些失笑。明明没人看得见时,汤圆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偷食零嘴、耍赖撒娇样样不落,没想到一旦交给她什么任务,她居然也会这么认真。
把后厨简单收拾了一下,苏绪踩着轻快的步伐,转身打开了通往后巷的门。
今天天气很好,正适合忙里偷闲地撸猫,他拿起一袋猫粮,撕开包装,向羊肠般的后巷唤了几声“咪咪”,不多时,便有两三只流浪猫探头探脑几下,踱着猫步跑了过来。
流浪的猫狗基本都很凶,一言不合就会伸爪子挠人,也多亏苏绪已经喂了不少时日,附近的动物们大概将他看做了自己人,才舍得在他面前进食。
“最近胖了些啊。”苏绪摸了摸其中一只带点橘的三花,感觉手感圆润了不少。
那只猫不管苏绪,仍闷头闷脑地使劲吃着。
不一会儿,又有几只流浪猫狗听见声响,慢慢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抢食吃。
怕它们吃得太快噎着,苏绪又倒了几碗水,才蹲在一旁静静看着。
一袋猫粮差不多能喂上好几天,有时候,苏绪还会给添几个肉罐头,以免它们营养不够,不过事实证明这完全是多虑了。有人投喂的日子里,后巷的流浪猫狗们都多了一圈肉,最瘦骨嶙峋的那几只看上去也好多了。
“苏绪,来客人啦。”
听见声音,苏绪回头一看。
里面的汤圆脸红扑扑的,正踮着脚尖朝他挥手。
苏绪起身回后厨,猫狗们留下的摊子他打算待会儿再收拾,反正碗这些东西也没人会来偷,今天就让它们吃个尽兴好了。
这么想着,苏绪先洗了个手,再到大堂去招待了客人。
客人是一位中年男性,不是常来的熟客,不过却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几口吨完了杯中的柠檬水,就开始催人记单。所谓记单,就是客人口述要求,然后厨师自由制作。
店里一贯是没有菜单的,记单就是客人们的点菜方式。原本这件事一直是苏绪在包揽的,汤圆走马上任后,就由她接过了这一要职。
拿着汤圆递来的小本本,视线略一扫,苏绪心里就有了数。
这位客人,他就是来找茬的。
什么叫东坡肉不要肉?作为一个以温文尔雅为目标的人,苏绪没有生气,但头疼是免不了的。
“您确定要这样的菜吗?”他问道。
客人闻言,爽朗一笑,摆了摆手,言说这只是个玩笑,道了一句歉,末了才认认真真点了菜。
拿着重新写好的单子,苏绪回了后厨。
因为店里的规矩,这样存了些许捣乱心思的客人时常会有,苏绪也早便习惯了。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道理,正视挫折才是最好的。
话是这么说,苏绪今天也不知怎么,就是有些不在状态。虽然他的厨艺没有下滑,但制作料理时却总是在胡思乱想:东坡肉不要肉,他该从哪里去找苏东坡?苏绪自己也姓苏,是否可以尝试做做苏绪肉?……诸如此类脑洞大开的问题,他想了至少十几个。
狠狠拍了一下脑门,苏绪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将做好的肉进行装盘,赶紧给人上了菜。
一道东坡肉其实是非常耗时间的,但人家客人愿意等,苏绪也就不嫌麻烦。
其实,只要在苏式小食堂吃过一次,客人们就会发现,这里并不算是一般意义上的餐馆。苏绪只有一个人,他包揽着后厨的一切,这注定了小食堂的效率无法与其他餐馆相比。不喜欢漫长等待的客人不会再来,而愿意为享受美食而驻留的客人,才是苏绪小店的面向群体。
可以说,那些人们到这里来,吃的并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一份精彩的心情、一份美食的情怀。
“怎么样?”汤圆送来又一杯柠檬水,紧张地看着客人吃下第一口。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汤圆头一回招待客人,有些生疏也在所难免。
客人放下筷子,闭眼回味了一番,又举杯冲了下口。
“很不错。”他评价道,眼里盛着淡淡的笑意,“有人情的味道。”
涉世不深的汤圆似懂非懂,连忙追问了一句:“人情是什么味道?”
“这……”客人哑口无言,他只是随便说说,话题还在后边,这下可就被问倒了。
苏绪笑着打圆场道:“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被摸头的汤圆嘟着嘴,似乎不太高兴,不过却也乖乖地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让苏老板见笑了。”客人顺阶而下,不再尴尬。
正过午时。
窗外的树影刚换了个方向,太阳就和雪白的云玩起了捉迷藏。清爽的风摇动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汤圆伸了个懒腰趴在了桌子上。
今天是客流量少的日子,汤圆过了把瘾就开始摸鱼,趁着苏绪不注意,又偷偷吃掉了小半袋糖枣,因为差点被发现,还吓得打了个嗝。当下不敢再多吃,老老实实地盯住了风铃,接过不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那位只要东坡的中年客人也早已完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汤圆打盹儿,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说不定心里也琢磨起了自己未来小孙女的模样。
“汤圆。”忙完了的苏绪从后厨走过来,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迷迷糊糊的汤圆眯着眼睛,透过一点儿缝看见是苏绪,才揉揉眼睛坐起来,“唔……我睡着了?”
“累了的话,上去休息吧。”苏绪关心道。
汤圆点点头,打了了哈欠,拭掉眼角困倦的湿意,名正言顺地消极怠工去了。
送走了汤圆,苏绪看向小店的最后一位客人,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解,“您还需要什么吗?”
客人笑笑,摇摇头,起身走向了大门,临出门前留了一句感叹:“小唐有位好朋友啊。”
说罢,带着豪爽的背影,一头扎进了店外的空气。
风铃晃晃悠悠,又逐渐回归平静。
所以,原来是唐姐的长辈么……
望着合上的店门,苏绪擦了擦手里的杯子,干净透亮的杯沿闪过一道清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