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不论碰上了多么尴尬的场景，都要微笑着面对它。
……
时至十二月，上水市的人们大多换上了棉服和秋裤，走在大街上行动不怎么利索，个个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接到送货员电话的时候是周末的上午，店里还没有客人，苏绪正在拖地。黑布拖把在他手中异常灵活，如同一只湿哒哒的深渊巨兽，将地上的尘埃悉数卷走。
“汤圆，别玩手机了，帮我看下店。”
推开店门，快递小哥正一件一件地从车上搬东西下来，苏绪于是也去帮忙。
他这次为了重新装修店面，一口气购入了很多东西，正好再不久差不多要准备跨年，还顺便也买了彩灯和各种贴纸。好几个大箱子小箱子堆在店外边，乍一看居然还挺有震撼力的。
汤圆踩着哒哒的小步伐，跑到了苏绪身边，“买了什么？”
“我看看……”苏绪意义清点着数量，“暖气、置物架、饮水机……都齐了。”
他愉快地跟快递小哥扫码付款，末了送走人前，还附赠了一份苏氏养生柠檬水。
“汤圆要来帮忙吗？”苏绪摸摸汤圆的头。她虽然搬不了什么重物，但苏绪看着小汤圆渴望帮忙的眼神，实在狠不下心说拒绝的话。
“嗯！”汤圆握拳。
很快，堆成小山那么高的快递箱子就被清空了小半，苏绪把暖气片放在柜台外，正打算继续，门口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绪哥，在忙啊？”
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进来，来者神情浮夸、语气飞扬，正是苏绪曾经的大学室友——王仄。
王仄此人，也着实是个人才。最出名的战绩就是刚入学时，因为不小心抓掉了宿管阿姨的假发，被追杀着跑了二十多圈操场……自那以后，但凡是知道王仄英勇事迹的人，见到他都要称他一句“王者”。
虽然苏绪这室友有着极为光辉的过去，但事实上除此之外，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宅男罢了，平时也就打打游戏追追番，顶多再躲躲宿管阿姨的眼刀……
“你怎么来了？”苏绪一面让王仄进来坐，一面诧异地望着他，自己退学后一直忙着后续，根本就没时间向以前的朋友谈起自己的情况，“这位是？”
他擦干净手，给王仄和后来的女生一人递了一杯柠檬水，两人也先后说了谢谢。
“是青协里的同学。”王仄放下手里提着的水果篮子，“我找辅导员要的你的地址，来看看你。”
“你好，我叫李旻然。”女生点点头。
学校今天有青协的活动，女生原本的队友请假了，她才和王仄作为临时组队一起参加。活动结束后，正好回学校也顺路，李旻然也就跟着来看一看。
苏绪与她简单地打过招呼，立刻就被王仄拉近了后厨。
“怎么了？”苏绪一头雾水。
“绪哥，咱俩也算是兄弟吧？”王仄一脸凝重。
苏绪自然是点头：“你喜欢那个女生？”
“啥？不是，”王仄差点没转过弯来，“就普通同学。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你。”
“为了我？”苏绪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怪的。
王仄却没察觉到问题，仍是和苏绪勾肩搭背地说话：“对。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就说你怎么最近也不水群了，要不是辅导员跟我说，我还找不着你呢。”
苏绪敏锐地发现了盲点：“我父母的车祸，你不是知道吗？”
“跟我装什么傻呀，”王仄呵呵一笑，大力地拍了一下苏绪的肩膀，环视了一下宽阔整洁的后厨，“租这么一家店不便宜吧，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大家都会想办法帮忙的。”
“你误会了，我退学只是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苏绪无奈地道。他算是听明白了，感情王仄是以为自己突经变故，交不起学费，才不得不退学的。虽然苏绪办手续时就向辅导员解释了缘由，但很显然人家并没有怎么信……
“我懂。”王仄拍拍苏绪的肩膀，给了苏绪一个知心好友的眼神，“反正你心里有什么不快乐的，别憋着，随时找我。”
苏绪一头黑线，薅开王仄的手：“这是我家的房子。”
王仄愣住了，他先是确认了一下，苏绪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也没必要这样撒谎，然后又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上水如今的房价，再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内心活动，最后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言行，他——果断地自闭了。
“你放心吧，我不缺钱，我爹妈给我留的，都够我混吃等死一辈子了。”苏绪安慰着他，“倒是你，别不把我当朋友。”
王仄闻言，双手扣在苏绪肩上，颤抖着嘴唇。
苏绪正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谁知道这货冒出来一句：“为什么……你不是个富婆？”
苏绪脸一黑，差点没忍住把他推出去：“快到中午了，你先出去，我给你们俩弄点吃的吧。”
这么说着，苏绪取下做清洁时套上的橡胶手套，轻轻把王仄往外边推搡。
“你要是怕闲着，就帮我搬搬东西，或者拆一下店里的箱子。”
“我也一起帮忙吧。”原本坐着无所事事的李旻然听见苏绪要招待两人，立刻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手机，起身做事。
王仄斜睨了苏绪一眼，仿佛在说“这种小事？分分钟搞定给你看”，苏绪笑了一下，趁两人不注意，让汤圆自己上楼去玩了。
多了两个人帮忙，店外的快递箱子很快就被转移进来，苏绪准备的食材也差不多料理好了。
“绪哥，你这彩灯打算挂哪儿啊？”
苏绪抬头一看，门口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东西都被放在了店里一角，王仄手里拿着没连电线的彩灯，正踮着脚四处找墙壁比划呢。
“你小心点……”苏绪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王仄脚下，他刚才接快递，顺手放在死角，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拖把。
“裁纸刀放哪儿啊？”李旻然拆完了最后一个箱子，正拍拍手朝王仄走过来。
“脚下……”苏绪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话还没说完，王仄已经转身好巧不巧地踩了上去，并且借助惯性，原地战术后仰了四十度，最后无法挽回地向李旻然扑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苏绪眼睁睁地看着李旻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猝不及防地中弹倒地，好在这位姑娘还下意识扔掉了手里的裁纸刀……
两人穿的都是比较保暖的棉服，压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漏气的声音。
“……有拖把。”为了应景，苏绪还是选择了说完这剩下的半句话。
空气中一片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