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拍萧洛的脸颊有些担忧问道：“萧洛！你怎么又喝这么多了！不知道在这丹阳附近这样很危险的吗？”
萧洛被上官潇雪有些冰凉的小手拍打了两下，酒意顿时醒了几分，有些痛苦的捂着额头，半响才喃喃道：“不是还有徐老在吗？感觉这老头儿人还不错，有他在，没事儿的。”
他却是不知，若是上官潇雪和秦殷再晚来两步，恐怕他就要在酒醉中被老人因为他的冥顽不灵而胖揍一顿。
而秦殷也是疾走几步拉住老人的手腕，轻声问着事情原由。
老人抽出被秦殷抱着的手臂，重新放回椅背上，看着他恼怒说道：“还好你们回来的早，这小子看上去还挺耿直的，没想到废话真他娘的多！听的我都头皮发麻，忍不住就想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萧洛没有听清楚老人这句气话，还以为老人正在夸奖他，被上官潇雪差烟雨楼掌柜送来的醒酒汤灌了两口下去，借着一阵夜风的吹拂，这才真正有些清醒过来。
然而清醒后，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要想到先前的一番狂言，不由脊背泌出一层冷汗。
毕竟他和这位国师大人只是萍水相逢，若是先前他再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指不定会不会被对方就地正法。
而他说的也不错，他此次若是按照原计划挑动于阳三大世家的矛盾，甚至会召来禹王的干涉，身为其中罪魁祸首，很可能不但完不成原本宗山交予的任务，更可能功败垂成，就此成为挑衅皇权与大禹和谐的又一牺牲品。
看着萧洛陷入沉思，老人干咳了两声，看着萧洛望来，问道：“想明白了？”
“嗯。”萧洛点头，却蹙眉，道：“但若是以后他们纠缠不休怎么办？无所不用其极怎么办？”
老人见萧洛原本的思想有了些许转变，不由得大为快慰，愤怒全消，悠然道：“身为强者，便永远不要去怕麻烦，而你身后之事，我也可以给予保证，就我这身子骨，至少还能活个两三百来年，至少我可以保证，这些年内，你最担心的没有后顾之忧。”
萧洛的后顾之忧自然是身后无法顾及到的萧家人和司马罄瑶，所以他一直很不安，不安于自己走了之后，那些人失去了自己为目标，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所以为了避免这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面对的惨事，他宁愿冒着天大的风险先试着灭他们。
然而如今有了这位大禹国师的保证，那么他便有了退路。
人一旦有了退路，自然要安然而下，才对得起别人给的面子。
毕竟大禹国师的面子，可不是普通人都能给的，而给出的面子，也没几个人能够驳回的。
“那便多谢徐老厚爱了。”萧洛躬身一礼，真诚谢道。
老人见萧洛脸上诚恳不似作假，微微颔首，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先急着赶去于阳了。”
萧洛微微抬起头，静待后言。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若是你冒然进入于阳，恐怕会被以抓捕北蛮奸细抑或是其他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名义抓捕，而以你的性子，自然不会束手就擒，那到时候，恐怕便是鱼死网破了，而且，无论是宗山还是禹王，都不会为此事公然出面，无非便是宗山再换一个传话人罢了。”
老人口中的话说的很慢，且很无情，然后却句句敲在萧洛的心头。
如今山主归于沉睡，九幽玄女同样陷入长眠，以宗山那些宗老晓得的一些只鳞片羽，恐怕还真不会认为他便独一无二。
若是真的如同国师所说的那般，以他目前的修为水准，恐怕鱼死网破，只是一个给面子的说法罢了。
他身为那条稍微有些自知之明的鱼，一定会被那坚韧无比的鱼网勒的大卸八块。
一念及此，萧洛原本因为微醺酒意而微红的面庞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老人看着他脸色苍白，却没有想到他是在俗气的担心自己的安危，微微蹙眉，继续问道：“想必你也听说了这次云霆禁卫的公开招收？”
“略有耳闻。”萧洛点头。“而且，据说禹王会亲自到场观摩。”
老人看着他说道：“这次云霆禁卫的招选，原本应在三个月之后，如今却提到了三天后，而禹王，原本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兴师动众，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明白了，三天后，我将前往云霆禁卫的参选。”
萧洛心中了然，原来这次云霆禁卫的参选，便是禹王为了阻止于阳三家爆发冲突抛出的一个台阶，让萧洛免于卷入这个庞大的漩涡，却又能够为他们的面见铺路，虽然看上去无比周折，然而这却是一种规则。
所以聪明人，都必须在同一个规则中办事，否则，很容易出现乱子，这是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
若是萧洛没有直接刨开规则而直接闯入于阳城中，那么所有人便都知道他已经步入这条规则游戏之中。
可以预见的是，这场云霆禁卫的选拔，将会是大禹自开朝后最精彩最激烈的一次。
大概老人自己也觉着这番话说的太直白了，咳了两声后极为严肃地欲盖弥彰道：“千万别跟人说，是我提醒你的。”
“学生省的，那便先行告辞了。”
萧洛用了一个谦称，某种程度上又和老人套了近乎，躬身行了个礼。
又对着一旁露出果然如此的上官潇雪道：“我们就再次暂时分别吧，这段日子恐怕不适合在一起了。”
上官潇雪自然也知道其中的缘由，毕竟她身为上官家的二小姐，于阳天谕巡守司，无论怎般伪装，都还是太过显眼。
若是她一直在萧洛身边，那么萧洛将无所遁形。
二人相互珍重道别后，萧洛便离开了烟雨楼。
有了大禹国师的保证，自然是能够令萧洛信服的，所以萧洛走的时候心中颇为踏实。
而对于徐老敬爱有佳的秦殷来说，徐老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应有其道理。
既然徐老他们此番出来，只要能在萧洛进入丹阳之前寻到他，那么于阳甚至大禹就能少死很多人，那么既然萧洛找到了，那么便一定能救下很多人。
虽然一些争斗与血腥仍然不可避免，但只要仍在规则之内，那么就一定不会灾祸连绵的大事。
就在萧洛离开烟雨楼不久，徐老几人也在众人无比仰慕的眼神中步入了青山城的街头。
深夜的街头，徐老背着双手踩着微厚的积雪缓慢前行，风姿极为潇洒随意，秦殷与上官潇雪跟在他身后前行，不曾逾越半步，也未落后许多。
“秦殷，你觉得我们这般兴师动众，做的对吗？换句话说，萧洛此子，靠得住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老缓缓开口这般问道。
“既然是老师做出的决定，那么就一定有其道理，弟子不敢妄加揣测。”秦殷很没骨气的惶恐道。
徐老看着青山城的万家灯火，面对这个什么都没主见的子弟，有些叹气说道：“我又不是圣人，又怎会事事皆对，你还是那么不长进。”
“是，弟子知错。”秦殷更为惶恐羞赧，直让徐老摇头不已。
倒是一旁的上官潇雪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萧洛他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看上去更是冷血无情而又自私自利，但在那心底，还是有些情意的，若不是离得近了，恐怕很能感受到。”
上官潇雪为萧洛的辩白，似乎引起了徐老的某些记忆，忆起了第一次翻阅关于萧洛那些平生的资料，目光露出悠远，道：“不错，洛桑城的税赋，到今天依旧是整个大晋乃至中土很多小国中最低的，而他身边的那个小侍女，也被他留在了万宗山让合情道宗照料着，甚至几个月前，不惜袭杀两个真人，也要保住大晋，护住那位三公主。”
“这般看来，只要善加诱导，给予恩惠，有朝一日，待他破开这片苍穹去往星河彼岸之时，也能够对我们这大禹，这中土，这洪元星，生出些归属感，让他有着家这个字眼的眷恋。”
徐老回身看着微微露出震惊的两个年轻人，目光穿过他们，看着早已远去的萧洛，微笑说道：“虽然今天我为他定下了规则，而他也接受了大禹的规则，他以后会接触到更多的规则，也许他也会如今天这般选择尊崇规则，但也许也会为了某些不得不守护的人或物或是底线，而选择打破规则，所以我想，今天我们的一晤，或许会对那个孩子将来的选择，会有些影响。”
徐老微微一笑，不在看两个年轻人的精彩的面色，转身继续前行，秦殷与上官潇雪，沉默跟在其身后。
冬末的深夜，青山城的寂寥街头，大禹国师带着他的两个学生平静前行，而另一名年轻人的路途，却是与他们背道而驰，不知最终，会走向何方。
深夜的青山城下，万家灯火已经熄了许多家，烟雨楼此时原本应该是极为亮堂的，毕竟它并不光是晶莹一些酒水食宿的普通饭店，否则也不会招惹如此之多了客人前来了。
然而今夜的烟雨楼，却因萧洛的那么一闹，变得门可罗雀，保住一条性命的陈金昌暗道晦气之余，也不由得心生侥幸。
毕竟只要人还在，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他命人将一应伤者都送回各自府上，更是腆着已经没脸皮的脸去往了华府登门谢罪，弄得月上西楼，忙碌半宿的他，这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府上。
由于府上护卫多半已经被他遣去料理一应事务，再加上他身负结胎境巅峰的修为，在这青山城之内，也不怕自己的安全问题，所以独自回到府中时，府上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恭迎的如织人流。
应了几名女婢的请安，洗漱后将面上伤口处理一番，人也乏了，正推开房门就寝。
然后却见屋里已然有一个人正襟危坐在他的紫金大床上等待着他，而自己的正房夫人也是如同熟睡一般躺在床头。
看到这个今日给他带来无比震撼乃至阴影的面庞，陈金昌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惶恐惊骇。
能让陈金昌露出如此表情之人，自然是去而复返的萧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