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花开花落,又是一年秋。
现在的关意已经是一个六岁的男孩子了,当然他也不再叫关意了。村子里的大人们都叫他小风,村子里的孩子们叫他小十。他没有姓氏,似乎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姓,这是一个奇怪的村子。
村子叫靠山村,村名俗是俗了点,但却是个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的好地方,村周桃之夭夭,正是有蕡其实的季节,果香甜美怡人,大人们忙着摘桃子,酿果酒;小孩子们满村子的乱跑,逍遥自在。这里的孩子从来没被要求做什么事,只要吃好玩好就好,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离开村子。其实要离开这个村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村子三面环山,只有穿过东面的三里桃林,再走出一片茂密的森林,还要翻过一座山才能到最近的一座镇子。据说那座森林不但山高林密极易迷路,而且还有吃人的猛兽出没,所以这里的孩子最远也不过到了桃林和森林接壤处的小溪边。
“华姐,咱们去捉鱼吧,我想吃罗婶做的鱼汤了。”吃了一阵刚摘的桃子,胖小八球儿提议去小溪边。
“胖小八,桃子吃的不撑吗?还想着吃。”老二树哥捏了一把小八的胖脸说。
“想换个口味不行吗?”小八拍开树哥,又对老九小草说:“小九,溪边的心心花结果了哦。”
“小十,咱们去溪边摘心心果给糊涂爷爷泡药酒吧。”小草大大的眼睛望着小风,抓着他的手摇着。
真是,这种注视谁又忍心拒绝,何况他也想去,所以转向老大说:“华姐。”
“行吧,我去和齐叔说一下。”华姐从一棵桃树杈上跳下来,跑向不远处推着小车运桃子的齐叔。
不久,华姐跑回来,一招手说:“走了。”
老大小华,女,十二岁,是这里最大的孩子,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性格像男孩子,活泼好动,又有女孩子的细心,很会照顾大家。
老二大树和老九小草是亲兄妹,也是这个村子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老三小岳和老四晓峰都是十岁,俩人都有些内向,不爱说话,总是跟在大家身后。
老五晴儿是个九岁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有副好听的嗓子,会唱很多歌给大家听。小风以前会好奇她是从什么地方学的歌。毕竟他在这个村子里没有听过别人唱过这些歌,再说这里也没有收音机,电视机啊一类的传播媒介。问过一次,晴儿低头伸手摸了摸比她矮一个头的小风柔声说:“我自己编的,是我一个人的歌。”这就是叫“天赋”。但是从此以后,他不再那么好奇了,他一个有着二十四岁男人灵魂的人实在受不了被一个小孩子摸头安抚。
老六小孟,长得高壮有力气,八岁的他甚至比十一岁的大树都高,性格憨厚老实,孩子群里需要出力气的事都会主动承包,比如托胖小八上树,背累了走不动的小九等……
老七小杰和老八球儿都是七岁,却像一对反义词,一个黑黑瘦瘦,另一个白白胖胖。小杰爱画画,没事的时候总是拿个树枝子在地上划拉;球儿爱吃,什么东西都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要舔一口。据他说,村中的那块一人高的大石头底部和顶部不是一个味道的,底下偏咸,上面偏甜。大家的结论是他偏无聊……
老九小草和老十小风都是六岁,小草大他一个月,总想体现她当姐姐的气概,就像现在,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拉着他说:“小十乖乖,姐姐领着你就不累了。”只是他从来也没说过累。
除了这十个孩子,村子里的大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有着四对夫妻,四个光棍:齐叔齐婶是最年轻的,大概四十左右,往上贵叔贵婶、四叔四婶,魁叔魁婶,江叔、老昆叔、迷糊爷爷和村长爷爷。虽然大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却比亲人还要亲,过着衣食无忧、相亲相爱的生活。经过几年的生活,小风给这里的总结是:这是个超级好的福利院。
对于是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创建了这个福利机构,小风还是有点头绪的。记忆中,刚出生不久的那段时候,那个一头银发的年轻人抱着婴儿的他说过一句:“孩子,我给你一段无忧无虑的山村生活可好?”其实他是想反对来着,终究是怕吓着对方忍着没出声。听说刚出生的孩子是看不清事物的,他却生就一双明目,看的清清楚楚。当然他也并不纠结这个,毕竟他能带着记忆投生就是与众不同了。
就这样百日后他就被齐婶抱着坐车颠簸了不知几日来到这里住了下来。至于对方究竟是谁,他却不知道。曾经问过把自己带大的齐婶,自己记忆里的银发男人是谁?齐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他很久,反问:“你确定记得一个银发男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确定他记得,男子是他出生看到的除接生婆的第一个人,记忆深刻。但是他要是说他出生就有记忆会不会被送去让科研人员研究?他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相关的机构,所以他沉默不语了。之后齐婶说了一句特别有道理的话:有些事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然后摸摸他的头,让他去玩。
他有种感觉,这个靠山村是为他而建的。看看村边有着六年树龄的桃树,四周围着自己有说有笑的孩子们,还有那不远看不到的某处一定跟着的大人。至于能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们,当然不是大人们告诉他的,也不是他有什么超强的感知,不过是去年有一次,他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却没摔倒地上,而是掉到一天没看到人影的江叔的怀里。他觉得不太可能是巧合,隔了一天他就又从树上掉了下来,之后他就掉到了半天没看见人影的老昆叔怀了。他说了句:“好巧。”老昆叔放下他,眯着他的小眼睛笑笑:“不是巧吧。”不过这种从树上掉下来有人接的待遇似乎只对他有效,他记得之前胖小八从树上掉下来就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屁蹲。
三天两次从树上掉下来让孩子们觉得他运动神经不发达,说他太小不适合爬树,从此之后只好在树下捡果子。他没反驳,毕竟对一个曾经经历过童年、少年,成长成青年的人来说,爬树也不是什么必须的爱好,当然他对捡果子也没什么兴趣,更多的时候他就依着树闭目养神。
话说这一世他的身体并不太好,偏瘦,脸白的没有血色,尖尖的小脸一副单薄像,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精力旺盛。容易累,所以他常常在一棵树下依坐着看着孩子们嬉闹。如现在这般,倚在桃树下,看着男孩子下水摸鱼,女孩子岸边采花摘果。看着看着觉得很累,就闭眼想要眯一会。
朦胧间听到有人呼救:“帮帮我,帮帮我。”声音由远而近,他睁眼一看,眼前雾气朦胧,森林、小溪、孩子们都消失不见了,只见一个白白的女人想要穿过浓雾接近他,看不清容貌,女人很努力的往前来,但是似乎有什么无形的物质阻止她前进,终于,她的右手伸到他能看清的地方,他看到女人右手腕上有着一种奇怪的花纹环绕,有点像刺青,可是容貌依旧模糊不清。他本能的害怕,想要起身躲避,可是如失却了全部的力量,起不了身了。就在女人的手就要抓住他的时候,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快速的扯走,只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告诉他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