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颗彗星来过,世界便不再是书浅所熟悉的世界,因为,珠穆朗玛峰被削平了。
那颗彗星是自有记录以来,人类见过离地面最近的,火热的岩浆似乎要把地面撕裂,彗星贴地而过,如果在那附近的人可以存活的话,那他们一定可以看到彗星上那些灰色的岩石,巨大的裂缝,飞舞的火星。由于大气摩擦,彗星周围燃烧的火焰烧尽了附近的城市、村庄、树木,毁了大半个地球。其中亚洲伤亡最大。
我相信,那时所有的母亲一定都紧紧的把孩子抱在怀里,希望能够保护她们的孩子。但在这样的灾难面前,这些举动就如同螳臂当车一般,无济于事。灼热的空气无情的将人类烤焦、融化、蒸发。所有热浪触及到的生命,都化作空气中的一缕轻烟随风散去。
全球的农业、工业都在飞速下滑。如果卫星仍然在工作,我们就能看到,整个地球的周围被笼罩着漫天的黄沙,大量的灰尘遮蔽了阳光。人们得一些呼吸病、体质变差甚至都不是值得焦虑的问题。粮食从哪来?缺乏阳光,植物再也无法在室外正常生长。
最开始,人们吃不饱了,便开始抢夺,抢完了,吃完了,一个个饿的头晕脑胀。
人类毕竟是智慧生物,在看到老虎把刚生下的小老虎撕扯着吃掉后,便获得了灵感。
但人类却尚存一丝羞愧,于是便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但人类还尚存一丝不忍,于是有人便从古书中找到了,易子而食四字。当然还有的人开始杀人取肉,在他们眼里,蟑螂、蚂蚁都是热水锅中煮着的食物。曾经的宠物、好友都应该变为地下室应该储备的口粮。人们都在唏嘘惋叹,悲伤哭泣,生命如此脆弱,人情如此不堪。
太阳并未消失,但人们心中的太阳,已经落下了。
然而,这一切在一些狂热的科学家眼里,并不算什么,他们有温室种植的粮食,不愁温饱。这些科学家高兴坏了,因为谁都没有想到,珠穆朗玛峰下面,竟然是空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去研究远古地层,去看看洞里都有什么,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或许这会成为人类历史的转折点。
在如此灾难面前,先进的技术毫无用武之地。空中能见度低,信号差,飞机根本无法起飞,远在地球另一侧的巨大设备并不能快速运到曾经叫做珠穆朗玛峰,现在叫做阿莫利亚深坑的地方。于是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派遣由军队组成的勘测队去进行先行侦测,这个计划被称为“死地复生”。到了第一百二十一天,经过长时间跋涉后,由二十三名士兵和探险家组成的勘测队便发现了一个洞,粗略勘测半径一百五十多米,深,不见底。但可以确定的是,似乎越往洞里去,空间越大。
毫无疑问,勘测队必然下去了,更毫无疑问的是,小队里的所有人都失联了,甚至包括十分著名十六岁探险家洛森,他的著名不仅是因为他的探险本领和冒险精神更是因为他的运气——在冒险旅途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都能活下去。一次两次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十几次的探险,除了他,队伍里的人可以算是全军覆没,圈子里的人倾向叫他一声天哥。
勘测队摄像机里拍到的画面被定成了各国机密。然后,剩存的所有国家都进入了备战状态,再然后,各国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都放弃了独立,合为一国,沿用联合国的名字,不同的是领导人都被大批的更换,主要领导人大多是“死地复生”计划的负责人,也就是那些科学家。联合国开始在世界范围内招收士兵,十三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不限男女,或者有一技之长的,知道些奇闻异事的,不论能否上的了台面,哪怕是从前像牛鼻子老道,那样所让人不耻的人,都在入选范围内。
这就是百姓知道的全部消息,面对突如其来的改变,对于几乎一无所知的百姓来说,参军,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参军可以保证一日三餐,和短暂的安全。
这一天对于书浅来说,千篇一律十分平常,她的膝盖微微曲了一下,十分不耐的睁开了眼镜,动作迟缓,麻木。她坐起来眼睛向四周扫了扫,缓缓的皱了皱鼻头向卫生间走去,不用说卫生间门外一定又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但相对于本来的卧铺车厢,她们这种睡硬座的车厢人还算少,虽然没有隔板隔开整个车厢,但是一个长条座上只有一个人,总体来说要比卧铺车厢还有上下铺要好得多。
不出预料,前面排队的长度让人绝望。
然而今天似乎又有一点不同,因为在她后面,大约隔着一个人的地方,那个每天吹笛子的卷发少年正在对着她笑。他们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相对于那少年笑的更加灿烂来说,书浅快速的撇过了头,这是书浅第一次看到他的全貌,偏瘦,很高似乎比她高了两个头,眼角有一颗痣,他的面容感觉很阴冷,虽然用阴冷形容人的长相很奇怪。
那少年走到书浅的身边伏下身说到,“我觉得,你似乎和我来自同一个国家,”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了,是从前和你来自同一个国家,我叫顾沙。”
书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心想现在倒是蛮需要防风固沙的,微微的点了点头。
少年见她这样,知道她似乎并不想和自己交谈,于是便若无其事的走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书浅继续排着队,终于,到了她。她赶紧走了进去,被无数人用过的厕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让她脾胃翻滚,十分难受。墙上有好几滴黄黄的东西,似乎是排泄物,太恶心了。书浅虽然用纸捂住了鼻子,但还是干呕了好几次,吐了几口酸水。于是她快速的解决完,从厕所冲了出来,感觉是躲过了一劫,她真心希望可以赶紧结束这种生活。
但谁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尽头。
火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大家都敢忙朝外望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站了十几个军人。
见此,车厢内的骚动就像着魔一样突然停止,没人互相交谈,一切都静的可怕。未来会是怎样,没人知道,或许十分平静,更或许这停车的几分钟将是所有人这辈子最后的平静。
这时突然有一个女生呜咽了起来,毫无预兆,十分突兀,就像十分平静的湖泊上突然炸下来了一枚原子弹,中心翻滚,四周扩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抽泣,然后开始有人放声大哭。书浅的眼圈红了起来,但她最终并没有哭出来,因为在她就要泪如泉涌的一霎那,车停了,列车员开始组织人们排队下车。
他们到了一个山区,书浅看着对面的山觉着有些奇怪,但她并不知道这是哪一座山,只是觉得这座山十分高,这里的空气很好,至少不是漫天的黄沙,但能见度还是很低,无法看到山的顶端。
“现在开始爬山!”一个穿着军衣的中年男子说道:“我们只收前一千个上山的人,上山不留废物,军队也不留废物!”
队伍中顿时狼嚎一片。不说这山究竟有多高,他们这里可足足站了五六千号人呐。
“你们招兵时条件那么松,我们才报名,现在说不要就不要,还有没有道理可讲!”队伍中的人喊到。
“就是就是,当初还说如果有擅长占卜之术的不管年龄,都可以参军,保证吃喝,现在又让我们爬山,像我们这种糟老头子可怎么办啊!”一个头发花白,穿这一身道士服的人涨红了一张脸吼道。
书浅见过他,在隔壁的车厢里,每天拿着一个八卦仪神神叨叨,走来走去。嘴里总是说着,天要变,天要变。但是,天又能怎么变呢?
穿军衣的中年男子这才又补充道:“有特殊能力的到那边空地集合。除了异者,所有人把你们带的行李都扔下,然后去那边卡车上领背包,山上不允许有私人物品。”
如果说上一个命令是让人身体所不能承受的,那这个命令足以摧毁人的内心,不让带私人物品意味着,你要抛弃亲人的骨灰,家族的传家物。对于书浅来说,她从小带在身上的匕首将离她远去。她走到人群后方,把背包中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塞到袖子里,眼睛瞟向左右的人,以防被人发现她的动作。她同样看到了,不单是她在私藏东西,还有很多人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欧洲女孩正在把一个戒指塞到鞋里。那个女孩抬头看了书浅一眼,笑了笑,很是友好的样子。书浅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藏匕首,但她并不担心,可能是因为一种微弱的信任,毕竟她们也算得上一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