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啦,庄队,这样不好。”方妍瞪着眼睛气鼓鼓说道,尽管她也很想看。
一直偷偷探头的庄澜不好意思挠挠头,纳闷这小妮子怎么胳膊肘往外面拐?
与之前一样,魏涞将众人支开,独自在房间内使用自己的异秉,调查这枚扣子的主人。
全神贯注,魏涞的额头有汗珠落下,这枚扣子上蕴藏的信息有些庞大,让他负荷不小。
普通的黑色扣子在空中缓慢自转着,之后掉落在魏涞的掌心。
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魏涞走出房间,众人立即围了上去。
“怎么样,魏先生,有什么线索了吗?”
魏涞点头,看着一脸好奇地众人,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处理,不牢各位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啊……”庄澜说道,说实话他十分好奇,不仅是对这个离奇案件,也是对魏涞本人。
“庄队长,麻烦你配合,理解一下。”魏涞解释道,“这是为你们好,这次的事情不是普通人能够参与较量的……”
“那好吧。”庄澜泄气道,但内心有了主意,只要跟上去不就行了。
反正魏涞看样子刑侦能力还不如自己强,应该没有什么反追踪的意识吧。
魏涞看着庄澜,隐隐头疼,他知道这个警队队长在想什么,可好奇心真的会害死人。
他扭头看向方妍,希望她也许能劝一劝,毕竟跟她跟自己也有些默契。
不行……只见方妍也露出跟庄队一样的表情,在好奇心上,女人怎么可能会比男人弱。
在心中叹了口气,魏涞觉得只能速战速决,趁着那人不注意直接豁出老命用异秉将他制服。
但只是,他也没料到,凶手竟然会在那里。
魏涞跟众人告辞,抬脚离开。
只是令众人惊奇地是,他不是下楼,反而朝着楼上走去。
走在通往天台的阶梯上,魏涞有些紧张,这是他首次独自处理异人事件,虽然有点坎坷,但好歹有了眉目。
推开门,魏涞看到一个小孩坐在楼沿边,眺望着远方。
“危险啊,小朋友你在做什么。”魏涞装作着急的模样说道。
一步步向前,心中默默计算这自己异秉发动的距离。
听到响动,小男孩缓缓回头,面无表情看着魏涞,一双眼睛却包含沧桑,让魏涞的步伐都有些变乱。
“你跟我一样,也是那类人对吧?”
小男孩平静地说道,语气老练,丝毫没有孩童应有的稚嫩稚气。
魏涞站定,看来是已经暴露了,他将左手背后,立即有电芒闪烁,随时准备出手。
“不用这么紧张,看来我说对了,你不用担心,我不滥杀无辜。”小男孩又转过头,似乎丝毫不在意魏涞一样。
“可你还是杀了四个人,或者五个。”魏涞说道。
“我只杀了那四个人渣,那个房东,怎么死的跟我没关系。”
“我很好奇他们做了什么,能让我听听吗?”
男孩回头,饶有兴趣地看了魏涞一眼,从墙沿跳下,逐步走近,一边打量着魏涞,一边说道:
“你这个人倒是有趣,我能感受得到,你好像还是有点讲道理的。”
散掉左手的雷霆,魏涞轻松说道:
“我也觉得,你不像真我会的那群疯子,而我也不是什么正义警察,要让一切都交给法律,这不现实,法律可管不了异人。”
男孩背着手,听到话后点了点头:
“异人?原来是这么称呼的,倒也贴切,我们异于常人,或者说已经不是人了吧……”
魏涞似乎想问些什么,却听得男孩说道:
“你猜猜看,我今年多大了?”
“八十?”
“我要是八十犯得着杀那几个快四十的人渣?”男孩笑着说道,“不过你好像有点知道我的能力嘛。”
魏涞点点头,说道:
“我大概猜到一些,倒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呵呵,我跟你的岁数应该差不多大,二十几岁,但你看我这样子,不像吧?”
“是不像。”
“当然,虽然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的能力我把它称之为生如逆旅,你听名字就能懂吧?”男孩笑着说道。
不等魏涞说话,男孩便开始自顾自讲述起来:
我叫巴顿,如你所见,虽然跟你一般大,但我的身形却如同孩童一般,既然你跟我是同类,那我也不必向你解释缘由。
我生下来就被抛弃了,我的生母难产而死,匆忙赶回家的父亲见到我的第一眼就骂我是妖怪,要直接把我摔死,还是我的小姨死命拦住他,并从他手中抢走了我。
呵呵,跟你想的没错,我刚一出生外表就如同八十岁的老人,苍老无比,任谁都会觉得我是个妖怪,接生的人都说我活不久。
我耳聋,心脏也有问题,我小姨抱着我走了一夜,最后把我丢在了邻村的一家寡妇门口,她姓马,是我的母亲。
寡妇家里有了孩子声,村子里自然是议论纷纷,不少女人都捏着擀面杖追问自己的汉子,但我的母亲没有解释过什么,她是清白的,我知道啊,而且她很好。
她也没料到我会活下来,我一生下来有各种老年疾病,心脏病,哮喘,耳朵背……三岁前走不了路,因为我的关节太软撑不起我的身体,但我就这样稀里糊涂长大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随着我长大,村子里的光棍还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总是会在半夜敲家中的门,她总是捏着菜刀,死死抵住门,那时候我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
魏涞看到巴顿的脸色变阴沉,似乎想杀人一般,只见他接着讲述道:
直到那一年,我七岁,四个喝大了的年轻人,在半夜嚷嚷着拍门,她拿起菜刀死死抵住大门,而我也瑟瑟发抖躲在一旁。
可她哪里抵得住四个年轻人的力量,门被撞开来,他们淫笑着围住他,说着各种轻佻的话,她不断用刀比划着,手都在颤抖。
他们有一个人发现了躲在一旁的我,便掐住我的脖子,说如果再反抗就掐死我,我那时哭喊着,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她看到我的样子,犹豫着,最后竟然放下了菜刀,被那群畜生拉倒了房间里……
当时我躺在地上,看到她那绝望却又些释然的眼神,永生难忘。
那夜过后,我没有母亲了,她死在家里的井里,被发现时尸体已经泡肿了,我哭喊着指认那晚的四个畜生,却被一个不认识的大人掌掴,被打掉了一颗牙。
呵呵,这些村子里的人,心已经黑透了,无依无靠的寡妇,死了就死了,四个年轻人的前途更重要。
可是!这群人渣,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而只有我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寡妇!他只被一个混蛋抛弃了!
巴顿的语气变得极为激动,魏涞听到他的讲述也不由怒火滔天,只见他平复心情,接着说道。
后来,我小姨接走了我,你知道吗,就在那时,变化发生了,我越长越年轻,待我成年时,已经如同六十岁一般,我的头发开始变黑,力量也逐渐回来,我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一直无法忘记当年的事情,我打听到,当年的四个人渣去了县城谋生,做起生意,还都结了婚,生活好不幸福,但我发誓不会让他们好过。
直到有一天,抛弃母亲的男人回来了,他被其他女人骗得一无所有,跪在妈妈自尽的水井前痛哭流涕。
我送了他一程,我出现在他身后,对他说道:
既然那么痛苦,不如下去陪她,更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
我动手了,他极力反抗,而我的力气却不如他,我的脑袋被打破了,淌出血来。
就在他红着脸要掐死我的时候,我突然心有所感,有一股力量从我的身体升腾而出。
巴顿翻转手掌,反复端详着,接着说道:
我意念之间,他便成缩小成了一个孩童,而我当即将他掐死,扔到了水井之中。
当时我十分慌张,毕竟是我第一次杀人,我逃了,也理所当然地被警方通缉。
在外漂泊了几年,我的样貌已经完全不复从前,我逐渐明白了,我的能力是将人的岁月颠倒,如同逆旅。但每一次使用,我也会受到同样的反噬,年岁倒退。
如今我回来了,因为警方卷宗里那个貌如花甲的通缉犯已经成了黑发的年轻人。
我找到当年的几个人渣,用能力把他们时光颠倒。
前两个人渣,我把他们回溯后冻毙在冬夜,看着他们挣扎啼哭的样子,我心里不禁痛快,但因为反噬,我也变成了十几岁的少年。
之后,是那个叫柱子的人,似乎是有人设置的陷阱,但被我发现及时逃脱了,他就是当年抓捉我要挟的人,更是该死……
所以,我将他变成三岁孩童活活打死,打得我的手都裂开口子,血流不止,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负罪感,只觉得大仇得报,而我却也被反噬,变成了五岁的孩童模样。
至于最后这个人,我自觉人间无趣,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的小姨几年前也因病去世,于是我把自己的能力用到极致,在洗手间把那人变成了几个月不到的胚胎……
哈哈哈,这个畜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的这么窝囊,现在或许在腥臭的下水道里飘着,或者被老鼠吃掉也有可能吧。
巴顿平静讲述着他的经历,魏涞只觉得心惊,他的手段太过狠辣,而那四个年轻人,尽皆暴毙,逃过一时却逃不过一世,只是这结局太过悲惨。
只是,这样对吗?这四个人死了,他们的家庭怎么办,当年所做的禽兽行为,如今却要给更多的人带来痛苦,魏涞不忍。
“怎么,你看起来觉得我的手法太残暴?”巴顿笑着说道。
魏涞摇摇头,说道:
“辱人父母者,罪该万死,只是我从没见过我的父母,我无法评判,只是觉得他们都已经成家,他们的家人无辜受到牵连会是什么样子。”
“呵呵,那与我无关,他们当日让我痛苦之时,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后果,他们窃走了我母亲的将来,换来他们四个人渣的平稳度日,我只是把他们欠下的人生拿走而已。”
魏涞叹气,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答。
看着魏涞的模样,巴顿嘴角翘起,说道:
“我也不懂这老天,分明是这些人渣犯下罪孽,却逃避了法律惩罚,由我承担了他们的执法者。但我此刻也要承受代价,或者就是你说的,是还他们妻儿的债。”
“你说什么?”魏涞抬起头道。
“你以为,我的能力没有代价吗?一切的馈赠都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价格,奇异的力量也是,我的这次反噬只是延后了而已,我估计也要走了。”
魏涞沉默。
“你叫什么?”
“魏涞。”
“魏涞?呵呵,希望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样,有个未来吧,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你的能力的代价是什么……”
天台上,冬日正暖,撒在二人身上,魏涞看着巴顿,久久不言,他的故事让他极为触动。
如果有了额外的力量,还需要寄希望于时而不公的所谓社会正义吗?
巴顿扭头看向天空,仿佛看到了记忆里那熟悉的面容,他灿烂一笑,真如孩童无邪的笑容一般。
“我走了。”他低喃道。
魏涞正要上前,却发现巴顿的身形不断缩小,四肢不断缩小,衣物变得宽大,最后散落在地。
他彻底消失了……
“人生来的目的就是死去,最后又留下了什么呢。”魏涞低声道。
即使生如逆旅,也要用力量去守护珍爱之人,哪怕心狠手辣,痛下杀手,可最后挽回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呢。
魏涞想到巴顿那最后的微笑,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最后究竟得到了什么。
天台上,成为异人不久的年轻人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