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作天帝的男子似乎很满意蜚的反应,翘起嘴角,打趣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用这种凶阵,已经违反了天条了呢?”
被定身在半空的巨兽露出惊恐的眼神,低声辩解道:
“帝君,天庭已经破灭千年了……”
“哦?那意思是没用了?”
“不不不,小兽认罚,您就是天条,您就是世间律法!”
听到巨兽的求饶,天帝满意点了点头,将头转过,小城的一切又恢复了活动。
蜚急忙缩小成耕牛大小,恭敬趴在男子身旁。
“倒不知道你是怎么躲过当年的劫难的,你屠戮太多,虽然地府轮回已破,你不会遭受阴间业果,但我还是不能轻饶你。”
“小兽认罚。”
“我在这凡俗尚有几亩薄田,你今后就跟着我,当我的耕牛,可有意见?”
“不敢,不敢,谢帝君不杀天恩。”
邋遢男子点头,随后看着眼前的空间乱流,那异空间的景象令他也吃惊不已。
“这等手笔,究竟是谁做的,万里荒漠,百座缚灵台,有点意思,就这么不想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吗?”
“我问你,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蜚急忙俯首,慌忙答道:
“小兽不知……”
“不知道?不知道你用这凶阵强破此地?”
“禀帝君,此阵也是他人赐予小兽的,她告诉小兽,里面,里面是最后的净土……”
“大师姐还是这种性子,唉。”男子摇头道。
蜚的蛇尾不自觉摇摆着,这是它极为震惊时的身体反应,不受自身控制,他回想起遇到那位仙子时的情景:
那时,他从天外的紫薇帝君府邸逃出,一位穿着黑色霓裳的泪痣仙子在虚空之中出现,顿时星辰黯淡。
它如现在一样瑟瑟发抖俯首,只听那位仙子嬉笑着说道:
“紫薇那个老家伙都死了,你还能活下来,可真不容易啊,你我有缘,本座就给你一点小机缘好了。”
一道神识被打入蜚的脑海之中,里面有各种功法以及隐秘,其中最令它印象深刻的就是:
千荣、净土。
“本尊纵横三界万载,除了被紫薇那臭老头捉住过,这辈子碰到的两个狠人竟然还是同门……蜚爷苦啊。”异兽苦闷地在心中嘀咕着。
天帝此刻并不知晓身旁蜚的心思,他此刻正仔细打量着那异空间内的光景。
“永恒黄昏,地狱流沙,锁魂玄铁,当年十八层地狱都没这手笔,这是?”
他发现了极为奇怪的东西,一个踏步,便出现在了异空间的一座巨大沙丘旁。
沙丘极为雄伟,足有千丈高,而其上正插着一座这空间中最为高大的十字架,足足高百丈,而在那十字架中间,黑色的铁链束缚着一位老妪,老妪浑身已无气息,看样子已经死去。
“这个人,怎么跟外面那个古怪小子有血缘之亲。”天帝疑惑道。“且唤进来一看。”
他一挥手,异空间外,恢复活动不久的魏涞等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情况,便觉得有一阵威压袭来,仿佛天倾一般,将众人压倒。
除了魏涞,其余人尽皆跪在了地上,而魏涞只觉得身上出现一股无名的吸力,不由他反应,便被吸入了那异空间中。
扑倒在沙丘之上,魏涞吃了一嘴沙子,抬起头,发现身边站着方才那位打量过他的懒散男子。
天帝笑了起来,对着魏涞说道:
“小友,你看看那十字架上的人你可认识?”
魏涞意识到了什么,抬头,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映入眼中,是他的祖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压着怒火,像身旁的男子问道。
像是看到了极为有趣的反应,天帝摊开手,无赖般说道:
“我怎么知道,这不把你叫过来了吗?她是谁,你的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不,身上没有仙灵之气,应该只是凡人。”
似乎听不到天帝取笑的话,魏涞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那十字架走去。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进入所谓的“异人陵园”之中。
魏涞,被父母抛弃于世,唯一的血亲只有祖母一人。
是她教会了魏涞珍爱人生,是她让魏涞觉得世间尚有温柔。
然而温柔在这个不温柔的世界却往往短暂易逝。
她唯一敬爱的祖母离开人世,她希望自己好好活,魏涞努力活了下去。
哪怕二十岁遭遇灾厄,但他经历过了数次险境,像小强般活了下来。
他没有什么生活目标,对他人也很少生出依恋之情。
支撑他活在这黑暗人间的,就只有一道光,像一条绳把他拽住,让他不堕黑暗。
魏涞想起一天停电的夜里,他还小,趴在桌子上,无意识地向她的奶奶问道:
“奶奶,人生下来就要死,我们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
烛光摇曳,戴着花镜缝补的老人放下针线活,将魏涞拉入怀里,拍着他的背,说道:
“生下来的意义就是好好活,就算总有一天会死,你也要拼劲守护自己珍爱的东西啊。”
“那奶奶,你珍爱的东西是什么啊?”
“当然是我的宝贝孙子了啊。”
“那我也要守护奶奶,奶奶也是我珍爱的宝物!”
“你啊,守护好自己就好了……”
那夜烛光摇曳中,雨声潇潇,魏涞在懵懂之中明白了自己活下去的盼头。
虽然他至今也无法想透,但这世间又有多少能想透的事情呢。
“可是我还没有守护好你啊。”魏涞喃喃道,看着十字架上缚着的慈祥老人。
她双目紧闭,像殉道者一样,被缚在着荒漠之中。
“异协?今日,我同你们不共戴天!”
魏涞怒吼道,拯救苍生又如何?当你碎掉我唯一的白月光,就算是天,我也要给你捅破!
天帝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看到了极为好看的戏码。
异空间外,魏涞的咆哮传到众人的耳中。
丁依依紧紧咬住嘴唇,竟有血丝渗出。
老道无奈叹气,安抚道:
“他以后会明白的……”
大地突然晃动起来,小城是,那异空间内也是。
魏涞不顾一切发动自己的异秉,疯狂唤醒左手之中的天人道法。
为什么还是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还是像棋子一样任人摆布?
魏涞的眼球布满血丝,左臂青筋暴起。
他不甘,他不服,从始至终,自己就像傻子一样任人摆布。
异协?终有一日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天帝突然站直身子,他惊讶发现:
此刻,天地肃穆,竟隐隐有大道轰鸣声传来,方圆千里,一切生灵尽皆俯首,比他的天帝威压还要浩荡。
这是至高的天道,这是掌控无尽生灵的至高法则。
此刻,魏涞并没有意识道,自己已经悄无声息冲破桎梏,抵达了异人的下一境界,成为了二步异人,异秉强化!
左手上那道青色雷霆,竟也在此刻臣服,它就算再无可匹敌,此刻在天道的威势下,也乖巧如同一只小猫咪一般。
“这是师妹的九霄神雷,竟然也能有这种变化?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天帝大惊道。
魏涞腾空而起,高举被雷团笼罩的左手,朝那十字架轰去。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不让我奶奶安息,老子跟你们就过不去!”
一拳轰下,那百丈十字架,周身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天摇地晃,异空间竟开始逐渐崩溃起来。
“主阵基被毁了,下面的东西该出来了。”天帝身形漂浮升空,笑着说道。
晃动的世界之中,魏涞半跪在沙丘上,怀中抱着一位身形瘦弱的老人。
老人神态安详,早已逝去多时。
魏涞看着怀中之人,发现老人的身形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而他也逐渐感受不到触感。
“奶奶……”
少年轻声道,眼角有泪滑过。
化作漫天光芒,怀中的老人消散了。
魏涞仰头看着,神情伤感无限。
“缚灵台已破,她已经走了,放心,总比绑在那柱子上要好过太多。”天帝的话似是安慰一般。
“你还是出来吧,我猜你跟小师妹还是有点渊源的,免得她日后训我麻烦。”
懒散男子轻扬手掌,魏涞的身形便不受控制,飘至天帝身旁。
“仔细看看吧,这种景色,百万年都难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