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福地确实是一片清净修行宝地,林齐光在其中闭关大半年,依照尘岸录引,修炼内丹法门,并在两个月前迎来他修行中的第一道劫难——退病劫。
当时林齐光在月隐殿内盘坐入静行功,聚三火为一,以炬下丹田积液,正内视丹田中蒸腾起缕缕真气,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发麻,渐渐转为刺痛并且愈演愈烈,直痛的他出离定境。
林齐光小时候打架胸口不小心挨了一棍受过重伤,当时躺在床上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伤病早已经痊愈,也没有落下病根。可退病劫来临的时候,这一丝伤病却又被唤醒且无限放大,好像他的整块胸骨正被人用锤子反复击碎揉捻。
得亏林齐光自幼习练内家功夫,性格坚韧。疼的太厉害入不了定境他便不强求,只是坚持打坐数息,尽量保持入静。
几天后渐渐习惯了这个程度的痛楚,才继续进行炬液生气的小炼形功夫。如此坚持了两个月,胸口的痛感终于突然散去,并且全身说不出的舒畅,以前习武落下的病根隐疾尽去,聚散水火的功夫也同时修行圆满。
修行界各门派通常会让弟子度过退病劫之后再正式出山行走天下,就是担心弟子突然遇到这道天劫,惊慌无措之下意外陨落。合锋给林齐光的建议虽然没明说,但也是这层意思。
果然如合锋所言,泥丸宫中的尘岸录引微震,一条信息立刻跃进了林齐光脑海中,正是打开月隐福地门户的方法。
在进来那道玉石牌坊前,林齐光变幻手印打出几道罡气,空气中突然显现一层薄薄的涟漪光幕,迈步跨过,感觉到穿过水面的瞬间,眼前光影变幻显出熟悉的场景,他又一次站在了山下院子中。
月隐福地中不存在日升月落,永远都是圆月高悬的固定景象,林齐光出到院子里抬头才发现此刻才是凌晨时分,东方一轮红日飞举,正喷薄万道金光。
李鸿飞秘书的尸体也被合峰处理了,院子里安安静静。林齐光回身一指关闭福地门户,这次他没再学飞贼翻墙,而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出的院子。
合锋交代过,这处院子向来都是少阳派的产业,月隐福地也早就在他们掌握下,可惜这处福地并不产出什么特殊物产,平时也就没有安排弟子驻守。这次合锋借它来设局诱捕李鸿飞,还是近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住进这里。
不知道这位合锋长老做了怎样安排,李鸿飞和他秘书两个大活人消失无踪那么久都没有六扇门的人找到这来。而林齐光带来的区德跑回家后打听说李老板失踪的消息,担心惹祸上身就更不敢声张了。
林齐光走出院子,顺着石子小路穿过山林上了国道。路上车不多,只有几辆跑长途的大货车偶尔呼啸而过,林齐光也没有搭便车的打算,就沿着大路一步步往市区走。
他走得不快,甚至还赶不上一般人正常走路的速度,走着走着还闭起了眼睛。
开着货车迎面过来的司机看到大清早路边一个人闭着眼晃晃悠悠地梦游,都狂按喇叭,大骂这年轻人找死呢?
但事实上林齐光并没有被撞,无形灵识早已悄然展开,他在感应一路走过印入心神的各种物性。
路两旁山势起伏变化,奇石古木众多,更有无数野生动物散布奔走,物性交织,情况远比月隐福地中复杂,运转灵识感应自然也要困难许多。
修行人通常只会感应身边小范围内需要关注的事物,对于其余事物灵识只会一扫而过且尽量不扰动它们的物性,否则就容易出现李鸿飞秘书被煞气所制那样的情况。
但林齐光并不清楚这些,一开始就将灵识铺展到极致,覆盖两侧山头,灵识感应中物性纷杂繁复,各种阴阳死生气息纠缠,散出的灵识就像一头扎进了泥潭中,艰难挣扎。
他只当是自身修为不够,灵识弱小的缘故。骨子里执拗劲儿上来,还非要感应清晰灵识范围内的一切不可。于是越走越慢,最后简直走一步就要停五步。灵识运转达到极致,身上又发出淡淡金光,幸好在太阳下并不明显。
日头慢慢移到天中,阳光就热烈起来,山中阴气渐渐被阳气驱散。林齐光感应起来比较之前也轻松了一点,但灵识运转依旧非常艰涩。
林齐光并不傻,其实他很聪明,不然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武学成就,他逐渐找到了窍门,灵识追着温和阳气流转,碰到郁结的阴煞气就尽量绕着走,不与攻击性的物性纠缠。
林齐光突然加快了步伐,他离开大路,腾挪间飞身爬上旁边的山顶。灵识追着阳气所在上移,离开地面山林,升到空中,他居然想感应太阳。
林齐光当然没有本事延伸灵识冲出大气层去触碰太阳,也没人能有这种本事,但此刻他“眼前”确确实实有一团炙热的火球与太阳的位置重叠,正在翻滚沸腾,洒落道道纯阳气息,滋润万物。
林齐光汇聚灵识感应这团烈火,发现它其实并没有实质,仅仅是一团从未知中涌现的真阳凝聚而成,挂在半空燃烧随太阳偏移。
林齐光的灵识在触碰时也被焚烧到,但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痛苦是有的但同时灵识中难以感知的点点阴质也被炼去,等于进行了一次提炼。
林齐光试验几次,明白其中的功效后,一咬牙把所有灵识调齐,通通投入到“太阳”中进行提炼。
他这却是自作聪明而且过于莽撞了。借太阳之力辅助修炼的方法修行界自古都有流传,但那是化灵识为神识之后的法门。在此之前修行人只会采阳气入体锤炼灵识,以免焚伤自身炉鼎,这是最稳妥的借用方法。
可林齐光仗着自己练武打熬的忍耐力居然贸贸然将全部灵识投入太阳中烧炼,被别人看到估计会惊到下巴都掉下来。
灵识一进到里面,林齐光也意识到自己犯傻了。半空中的“太阳”突然产生强大的吸附力,将他的灵识牢牢禁锢在当中,想撤都撤不出来。
心神中感受到剧烈的灼烧感,就真像把林齐光扔在火炉里烧一样,刺痛直入骨髓。
林齐光简直怀疑是退病劫又一次到来。同时又只能搬运丹田气液,化作元气飞出帮助灵识抵御燃烧。
如果当时国道上路过的司机抬头观望,就会看到旁边的山顶上,一个年轻小伙子大冬天里穿着件短袖站在那闭着眼一动不动好像魔怔了。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笼罩着一层金中透紫的光辉,但是这紫意不浓,只在眉心脑后一片闪烁。
他脸上看不到表情,但眉头深锁,好像正忍受巨大的痛苦。过了一段时间他头顶又蒸腾出片片乳白色烟霞,飞到半空中融散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