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齐光面对着这个残忍害死王家三口的仇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撩起一刀,冰冷的刀刃划过李鸿飞脖颈,流下滚烫的鲜血。
林齐光动手之前,合锋就已经察觉,但他神色微动并没有阻止。
李鸿飞死了,就死在林齐光刀下,但他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感到一阵轻松,和理所应当的坦然。
杀人偿命是天理循环,也是人间的道理。李鸿飞为一己之私能残忍杀人灭口,事后还有办法能轻松脱罪,是他的“本事”,但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从此安然享受这场血腥的盛宴。索命的追魂刀一直都跟在他身后,不曾稍离,如林齐光,如合锋。
林齐光想明白这些,心中绷了多年的这根弦一松,整个身心都感到轻快,手脚躯干好像也变得大了起来,然后他就感觉到了痒。
不是难耐的瘙痒,而是遍布身心内外的微微触动,就好像身体各处有无数草芽要拱出泥土表面触动着每一根神经。这奇特的快感中林齐光不禁舒服地闭起了眼睛。
这种舒适感很快到达了顶峰转而退散,同时间林齐光突然又“看见”了。他双眼还是紧闭,但仿佛冥冥之中又睁开了另一双眼睛,这双神奇的眼睛不仅能看还能听能闻能感受。
他居然在此刻开启了灵识。林齐光马上意识到自身发生的变化,惊奇地运用灵识四处打量。眼前的事物果然如林老爷子所说更加清晰无碍,而且一草一木都弥漫出各自的生机物性,好像原本黑白的天地一下子拥有了缤纷的色彩。
直到合锋在傍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林齐光才赶忙收起灵识,睁开眼睛,拱手作揖道:“合锋前辈好,又见面了。上回就多亏前辈相助,没想到这次擒拿李鸿飞又仰仗到前辈。”
从林齐光进来,挥刀斩李鸿飞,破境生灵识,到此刻他是第一次开口。
合锋并不谈李鸿飞的事,上下打量着林齐光就像在看一件精美的瓷器,终于古古怪怪一笑,道:“上回见你时你尚且没能补漏完备,这仅仅过去不到一年,居然已经筑基圆满,化生灵识了,真是精进迅猛啊。不过年轻人,就算你已经是修出灵识的高手也没必要一直这么现着呀,当自己是电灯吗?”
林齐光惊愕,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还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乍一看可不就像一盏人形大灯泡嘛。不禁老脸发红,急想收敛却不能够,光辉一阵流转反而更晃眼了。眼前就站着一位高人,不懂就赶紧问吧:“前辈面前哪敢称高手。只是晚辈刚刚拥有灵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敛这光芒,还请前辈指教。”
合锋哈哈一笑,道:“金光是灵识显像,而灵识本无形质,只需要运转心念改变色彩自然就能藏起金光。当然你要是想出去扮大师,也可以变个七彩霞光,肯定能吸引眼球。”
林齐光闭起眼试着把金光变成透明,再睁眼一看,身上果然恢复了正常。又对着合锋拱手作揖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合锋摆手:“这算不上指点,上次见面我就许过将来要赠你一重福缘。今天你先斩李鸿飞,又在我面前化生灵识,这就是机缘到了。”说着话,朝李鸿飞倒在地上的尸首一挥衣袖,就见一道光影掠起,飞入他手中。合锋凝神片刻把手递给林齐光,道:“拿好,这就是你的福缘,也该是你的福缘。”
林齐光接过来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长方形羊脂白玉牌,上手质地坚洁细腻,厚重温润。正面额头阳刻着云雷纹,下部细细雕刻一幅山水美景,翻过来背面则楷书“尘岸”两字。神奇的是玉牌表面居然跳跃着一层紫金光辉,就跟林齐光没有隐藏灵识光芒时一样。
林齐光疑惑地看向合锋,有些不明所以。
合锋突然叹了口气:“你先听我讲一段往事。之后我会告诉你这玉牌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把它给你。”
……
数千年来修行界自文始派发源,经少阳派开枝散叶,到如今不仅有以天下公推的十大门派为首的许多大小修行门派,还有无数不设宗门的散修传承。
这些散修大多终生只带一个徒弟,除非弟子意外陨落,否则不会再收其他传人,如此一代代传承,维持流派所学不至断绝。他们没有大门派势力可依靠,但也少了许多俗务,传承所学没有门派的卷帙浩繁,但带带相承间也发展出了各自特色。
尘岸派就是这样一个传承近千年的散修流派。当代传人邱成道长修行九十余年,一生喜好行游四方,结交同道无数,本身对内丹妙法的见解也很独到,在如今修行界是位享有盛名的前辈高人。
邱成道长年轻时入世历练,曾经结交一位姓李的仗义豪绅,受过对方不小的恩情。直到后来这位豪绅去世,邱成仍然对他的后人多有照顾,到这一代李家的男丁就是李鸿飞。
李家曾经也是修行世家,只是后人无能,致使传承断绝,这是李家祖祖辈辈的痛,那位豪绅常常为此叹息。邱成道长知道后曾表示,自己还没有过弟子,等将来机缘到来时,可以收李家后人为传人,即能延续尘岸派传承,也复耀李家光辉。
三年前邱成道长曾经联系老友少阳派持戒长老合锋,说发现一股魔修在世间行走,担心他们为祸百姓,自己一路追踪调查,竟然探查到他们背后可能与某些修行门派有关,希望老友多留意修行界最近是否有什么异动。
可惜之后不久,邱成道长就失踪了。合锋得到消息亲自下山追查,顺着线索一路找到宁城,一年前那晚审过吴天赐他又去了一趟李鸿飞的别院,找到了阵法运行、修行人动手的痕迹。
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才查清是李鸿飞勾结魔教,事先在院中布下十绝屠魔阵,引诱没有防备的邱成进入陷阱,并趁机将他杀害。
这些经过在审问了李鸿飞后也得到了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