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夜色是一片宁静,国师府里是一片死寂。府中往来匆匆的仆人们都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发出一点声响,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头上顶着一片乌云,随时都会电闪雷鸣。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该府主人的心是一片死静。
邵云飞独自呆在国师府上最高的一片屋檐上,整整已经七天了,自浅斟离开国师府的那日起。国师府上最高的一片屋檐,其实是邵云飞少时和邪云帝最常来的地方,只要遇到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老头就喜欢带自己来这上面坐上一会儿。这次是邵飞头一次单独坐在这儿这么久。
从前,在这片屋檐处,都只有一个苍老的身影,只是偶尔也会有个孩童在旁伴随。而今,老人离开了,而这名孩童长大了,也开始了独坐在这儿的命运。
从前,邵云飞一直都不能理解,老头为什么要常常独自坐在这儿,显得是那样的孤寂。像老头那般豁达而随性的人,有什么可烦恼的呢?而今,邵云飞觉得自己开始有些理解老头了,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有的是无奈的,而有的也是遗憾的,更加是自己不能把握的,现在的自己可以体会到老头当年的感触了,却也只能一个人在这片屋檐之上了。
一望无际地天空下,一片屋檐上,只有邵云飞一个人,在这片宁静中独自承受着孤独,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惩罚,谁也不能解救。
女人,到底是什么构造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邵云飞从未想过自己要当什么英雄,也不在乎当不当英雄。可是但凡是男人,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也许都是迈不过去的吧。别人如何,邵云飞不知道,但是他自己,他是知道的,他是爱浅斟的,所以是没有办法放开心怀的。
自蒙蒙懂懂之时,就知道世界上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阿爹他饱读诗书,救得了天下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妻子。那是的自己是多么崇敬和信任他,可是他却亲手将自己的妻子送上了断头台,也斩断了自己和他之间的信任和亲情。
从那时开始,自己就告诉自己,是时候离开这个家了,离开那个只有伦理没有亲情的,只有国没有家的家了。离开家的自己一个人在街道上,被那些乞丐驱从一个街头驱赶道另一个街头,直到遇到老头。
从那以后,自己以为,自己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其实老头一直对自己不错,但是老头性情孤僻,所以自己总是感受不到爱,于是就开始到处的惹是生非,想要引起老头的注意。
爱,到底什么才是爱?
爱,邵云飞自始自终都觉得自己感受不到,因为不知道什么是爱,也就不知道如何才能付出自己的爱,于是就廉价地将爱给了别人。
唐依依,自己一直没有和浅斟说过,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因为对于唐依依,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对依依到底是不是爱!到底是因为渴望拥有爱,于是就草率地付出了爱,还是从来都没有爱过?如果说没有爱那就没有恨,那么自己对依依其实早就没有恨了,所以才可以忍受依依还待在自己的身边。
唐依依,从第一次的惊鸿一瞥,到后来的相识、相恋,再到自己认为她就是自己的唯一。就算是后来,自己知道了那次与唐依依的相识并不单纯,是她设计好的偶遇,自己也可以装做不知情,再到她从自己这儿骗走了竹叶青,也无所谓,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在自己为她独闯唐家堡的时候,拿从自己这儿骗走的东西去害老头。
有些事情错了就不能重来,当初自己为她那句——“想和云哥永远在一起”,而独战唐门,而她却在自己的家里害死了那个自小用宠爱将自己抚养成人的师父!还让师父可笑的死于他老人家的独门毒药上,让外界一度传言邪云帝是自杀的。
只有软弱的人才会选择自杀,而把自杀放在老头这样的人来说这是多么可笑啊!一代邪王,最后却选择自杀!简直是毁了老头的一世英名!虽然事隔已久,可是现在想起,对老头的愧疚却没有一丝减弱。
其实依依心中也该清楚,自己对她早已没有了情,也早已没有了恨,这个傻丫头还以为自己在为那件事儿怪她。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老头自己都不在意了,自己又怎么会怪她呢?因为没有爱,恨又能持续多久呢?
自己刚刚认识依依时,是惊艳,是惊鸿一瞥,不可否认的是,当初她有让自己心动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自己曾经误以为那就是爱,直到遇到浅斟才明白,那只是心动而已,离爱还很远很远。
如今,自己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就在自己爱上了浅浅以后,却好像已经迟了。
浅浅她最终也许还是不会选择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中也并未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生生世世了。或者说爱情的本身就并不应该是轰轰烈烈,而是点点滴滴。
从前,自己扮演的只是个玩世不恭的邵云飞,那个无论闯出多大祸都会拍拍屁股就走的,一切后果都留给老头的邵云飞。而今,老头走了,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老头,其实并不老,原为武林盟主柳轩的义子,姓柳名云,字中正。其年少之时为人刚正不阿,正真当的起“中正”两字,但是而立之年性情大变,曾狂性大发而厮杀武林正派人士三千余人,令江湖中人闻其名变色,后被人称为“邪云帝”。在邵云飞看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头才会这样的,只是不为世人所知罢了。
邵云飞自小到大几乎没有正正经经叫过他师父,而他也并不在意,有时,也会委屈的叨咕两声:“老头?小云子,我很老吗?”
邵云飞则会在一边偷笑,然后突然地冒一句:“是呀!现在才知道啊!迟了!”。就“呵呵呵呵”的跑开了,老头则会跟在自己的后面发誓要打花自己的屁股,可是却从未真正下过手。
老头虽然是个冷漠、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一直对自己的很好的人。十二岁初来咋到的那年,自己将西域王最宠爱的小儿子戏弄得团团转开始,再到十六岁将中原王赠给王的全金丝织成的《云荒十二图》弄得面目全非,最后到老头的生命,老头都没有对自己凶过,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
想到了老头,眼前的星空也变得模糊不清了,邵云飞一把将身旁的一壶酒都洒到了脸上,只是不想让泪水流出。让本来坐着的邵云飞双手抱着头躺了下来,闭上了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邵云飞再次挣开双眼,看着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对自己眨着眼睛,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浅斟浅浅的笑靥,不知道她现在是否也在看着星空呢?是单独一人遥望,还是两人并肩齐看呢?她是否也像自己思念她这般想念着自己呢?
邵云飞的心中有一股火,却没有地方可以发泄。浅斟离开了自己,那个放荡不羁的邵云飞也离开了吗?邵云飞一挥手,身旁喝完的酒壶统统飞离屋檐,落下去了,地上顿时是遍地的碎片。
为什么,自己竟会如此牵肠挂肚!自己不是说过无论她做出怎的决定,自己都会尊重的吗?只要她能得到幸福!而现在的自己,却又是这般的放不开!
酒壶落地的声音,不仅仅只是一个声音,而是一种心情。
唐依依在丫鬟的扶引下,来到了碎片前,静静的蹲了下来,不顾丫鬟的劝阻开始捡着地上的碎片。
邵云飞不用往下看,也知道是唐依依,她又来了,又在下面捡拾着酒壶的碎片。
邵云飞还是闭着双眼,因为心情很烦,烦到再也不想费心思去关心别人的感受了,或许往常自己会一跃而下,再吩咐管家将她带走。可今天,自己已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自己连最心爱的人都无法守候,就不谈其他的人了。不想再想了。
浅浅不能把握她的心,不能放下他,不能选择,所以选择离开了。而自己呢?对唐依依也是一直选择在逃避吗?不用想也知道泉叔一定又在哪个角落摇着头,叹着气。
上天是公平的,西域的天空是宁静的,中原的星空同样是宁静的。
在京城的一个窗口站着一个孤寂的男人的身影,他紧缩的眉头,直盯着满是繁星的天空,满面愁容,是王。
斟儿是最喜欢看星星,每当夜晚,总是会揽在自己的怀中,指着空中的星星说东说西,然后“咯咯”地笑。
一周又这样过去了,斟儿确定是离开了他,回了中原,回了药王谷,却也没有来找自己。可就在今天,进了一个什么平心观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鬼影也进去打探过,可是却找不到人。斟儿,你到底在那儿?难道你为了离开朕,而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