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逐渐模糊起来了,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已是傍晚,可街道上来往的人却同白日里的,不减分毫。
江倾城走得很快,想同萧凌恒拉开些距离,毕竟白天方领教过这些好事之人的口舌之势,若是再被瞧见江倾城身旁的人不是白天的孙璞兴,而是那个威慑天下的摄政王,怕是又要被说闲话了。
见江倾城这样在意,萧凌恒倒也是不便多说什么,走得极慢,若有所思地跟在江倾城的身后,同她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而身后,赵明荣也跟了上来,可他脸色却不是很好,显然是同方才孙璞兴‘对辩’的不是很愉快。
天色已晚,赵明荣还以为萧凌恒会就此打住,打道回府,谁知竟跟着江倾城一道进了丞相府。走在前边的江倾城自然是不会知道萧凌恒还这样穷追不舍,赵明荣亦不曾料到,萧凌恒攻势竟这般猛烈,竟还追到人府中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凌恒是个得了失心疯的龌龊小人。
江倾城回府时恰逢用膳之时,下人也恰好盛好了饭菜,端去了江倾城房中。江倾城本是没得什么食欲,硬是被春桃连哄带骗地哄着用膳。
每每在房中用膳的江倾城,今日却倒想在院中多吹会儿风,觉察到院外那棵大树有异样后,江倾城便遣散了其余的下人,独留春桃一人,“春桃,你再去备两碗饭,多添些菜来。”
“大小姐胃口怎的突然这样好了?以前不还是那雀胃,只吃得三两口,怎的今日一下要吃这样多?”春桃有些震惊,不解地反问着江倾城。
江倾城倒是没有说话,放下了碗筷,凝视着那棵树。春桃还以为今日江倾城被船上的风吹坏了脑子,可下一瞬便瞧见从那院外的树上跳下两个孔武有力的身影。细细一瞧,不是别人,正是摄政王同赵世子。
瞧着二人龙骧虎步地朝着江倾城走来,春桃被吓愣住了,呆呆的定在原地,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又见萧凌恒同赵明荣二人熟络地坐了下来,春桃这才回了神,低着头去小厨房拿饭菜碗筷了。
“摄政王殿下与赵世子倒有兴致的很,不回府用膳,竟想着来我丞相府用膳。莫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来尝尝民间手艺?”江倾城夹起了一小块鱼肉,送入了口中,“我府上的厨子不比那些个御厨好,若是王爷,世子不嫌弃,倒可以尝。”
赵明荣看着石案上摆着的几道菜,随时不曾吃到过的样式,可色香味尚且俱在,倒是真勾人味蕾,让人垂涎。萧凌恒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江倾城,嘴角还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考虑的如何?”萧凌恒看着正用着膳的江倾城,薄唇轻启,淡淡道。
江倾城夹菜的手一顿,眼眸流转,似乎是没想好该如何作答,二人的对话倒全然将赵明荣置身局外,一点都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
江倾城放下了筷子,呼了口气,随后直视着萧凌恒那双勾人的双眸,“若是我答允了,王爷当真不会对江家袖手不管?”
萧凌恒唇角微扬,微微点头,赵明荣似乎是了然了何事,笑着看着面前的这场戏。
“此事事关我江家全族,恕倾城无能,不可轻易答允。”江倾城犹豫再三后,还是以小心谨慎为妙,毕竟事关全族上下,可不可怠慢。
“只要你答允本王,替你逝去的幺妹寻真凶,保你江家不被昏君灭门,替你处置江倾蓉,这些事对你百利无一弊,有何可忧心的?”萧凌恒蹙了蹙眉,耐性似乎是被消磨殆尽了,眯了眯勾人的双眸,冷言道。
江倾城倒了三盏茶,挨个递到他二人面前,随后抿了口茶,毫无畏惧地反瞪着萧凌恒,冷哼一声,“姝儿之事我自会彻查,江倾蓉我也定会收拾。与我而言,王爷无非是保我江家全族,可自古帝王多薄情,世人皆知,况且我与王爷并不熟络,若是我江家助王爷达成目的,而王爷转而灭我全族,此事与我江家不是百弊无一利?”
江倾城话音刚落,春桃便手脚快地送来了饭菜碗筷。赵明荣倒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独留萧凌恒同江倾城大眼瞪小眼,气场自是谁也不输谁。
“爹爹属意于哪派,王爷你我心知肚明,若是爹爹顺理成章地入夺权一派,江家全族难逃此难了。”江倾城看了眼春桃,又看了眼萧凌恒,冷言道。
萧凌恒摇了摇头,神情似有些哭笑不得,“江文远之心本王自是知晓,如今他已在替本王办事,已入我一派,为何还要再让他入?”
江倾城闻之一愣,方才萧凌恒说自家爹爹早已入了他一派?可江文远倒是从未同自己提及过此事,莫不是爹爹瞒着所有人,暗地倒戈萧凌恒?
“既王爷已得军师,有何须同我费口舌?”江倾城以为萧凌恒是在故意戏弄她,似有些愠怒,说罢便闷声吃着饭。
萧凌恒看着江倾城这样稚气的举动,倒不像是个要议亲之人了,瞧着倒更像是个垂髫小儿了,“本王之意,是要你入我一派。”
此话一出,江倾城和赵明荣用膳的手一顿,两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凌恒,站在一旁的春桃更是被吓了一跳,身上直冒虚汗。
“玄恭,你莫不是得了高热,烧坏了脑子?江家妹妹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又何须将她一道拉入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朝政之中?”赵明荣快速地将自己嘴里的饭菜嚼碎了咽下去,打了个嗝,一脸疑惑地反问着萧凌恒。
萧凌恒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筷子,夹起了菜往嘴里送,似乎是觉得味道还不错,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赵明荣见萧凌恒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便与他多计较了,干脆又埋头吃饭,如风卷残云一般。
不知怎的,听完方才萧凌恒的一番话,江倾城竟回想起了中秋那日在南山寺,那老和尚所言。
“正如方才世子所言,倾城不过是一女子,朝中诡谲多变,哪有女人家掺和的道理?”见。饭菜。差不多吃完了,江倾城陪了个微笑,吩咐春桃收了下去。
萧凌恒抬眸看了眼江倾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浅笑,“你一个弱女子不也心系朝野,想着扳倒昏君?”
江倾城一愣,整个人像是被看穿了似的不舒服,直愣愣地瞪着萧凌恒。一旁的赵明荣倒是被萧凌恒的话吓了一跳,随后又重新打量着江倾城,他倒是没想到江倾城这样的一个弱女子竟这样不满顺文帝欲将他拉下台。
“好,那倾城便遂王爷愿。”江倾城垂了垂头,露出了个舒心的笑容,“不过还请王爷言而有信,保我江家全族。”
萧凌恒唇角微扬,惬意地看着江倾城,像是解决了什么棘手的案子似的舒心。
“你不可嫁入孙家。”萧凌恒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面色冷了下来,几乎是在命令江倾城。
江倾城一愣,不解地看了眼萧凌恒,随后又看了眼一旁偷笑的赵明荣,霎时疑惑了,“王爷大可安心,与我而言,孙阿兄无非是同兄长一般,我又怎敢有僭越之举?况且我心并非属意于他,加之如今要为姝儿报仇,议亲一事自是不便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