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华说:“你做了什么事呢?你兄弟的血的声音通过地里向我哀告。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你必从这地受诅咒。你种地,地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圣经》
凡有畏惧的地方,就不会有快乐。
——〔古罗马〕塞内加:《致卢乔利乌斯书信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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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亚当夏娃、该隐、撒旦、恶魔,他们是否真的存在?无人知晓。
但在无法彻底看透的暗处,的确有着很多,人们不曾了解的东西,在窥伺着我们。”一本泛黄的古老书籍上这样写到。
一双满是泥土与伤痕的手将书籍扣了起来,书的封页杂乱的写着十几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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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胡须斑白的小商贩骑着马车在林间前行,前面有几处灯火,看来是一处小村落。
一声闷响,马车轮撞在一块石头上,车上的货物也散落一地。
商贩急忙停车下马,收捡货物。
恍惚间,他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再一回头,一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他面前。
商贩被吓一跳,咒骂了年轻人一声,随后询问他是谁。
年轻人说自己家就在商贩的邻镇威诺堡,今天出来林间散步。因为不常到这里,所以迷了路。边说边帮商贩收捡货物。
商贩望了一眼威诺堡的方向,他们两处相隔不远,且几代人常有姻婚,所以关系还算亲密。
年轻人面容英俊,衣着虽说不上华贵,但对他这种村民来说,已经是富庶家庭才有的衣服。
商贩没多想,说这里到威诺堡还要有一段路程,况且已经是傍晚,自己在林子里不安全,便让年轻人跟自己回家住一宿。
年强人也没有推辞,坐上了马车。
两人很快就到了村子,两人将马拴在了马厩。
有了烛火的光线,年轻人的容貌便更加清晰,他的肤色很白皙,瞳孔明亮有神,但眼窝有点深陷,还有深深的黑眼圈。
商贩带着年轻人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就快要进门时,年轻人停下了脚步。
他显然有些迟疑。
商贩已经迈上了屋前的台阶,可年轻人还站在台阶前一米远的地方。
商贩注意到年轻人没有跟上,回过头,奇怪的看着他。
年轻人说,算了吧,贸然打扰恐怕不妥。
商贩很喜欢他的礼貌,执意要他住下。
年轻人说到:“那真是麻烦您了,先生,但是,”他抿了抿嘴“我还是希望得到您正式的邀请。”
“真是个有贵族风范的小伙子,好吧,我正式邀请你今晚做客我家。现在,我们可以进屋了吗?外面天气太冷了,我想现在就进屋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年轻人嘴角微扬。
跟在商贩后面,走进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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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慢慢升了起来,街道还有些雾气,镇上的医院早早的开始收治病人。
最近各个城镇开始流行一种瘟疫,虽然病状不严重,可是感染的人很多。
镇上的医生照顾不过来,便从附近的教院招来一批修女帮忙。
一个个的病人不停被运进来,偶尔有被白麻布盖住的尸体被运出去。
几个男人匆匆走了进来,找到一个正在忙碌的修女,说到:“瓦莎修女,你赶紧跟我们来一趟。”
修女放下刀具,在围裙上摸了摸手上的血。
“怎么了?有病人就直接送过来啊。我们这人手已经不够了,不能上门诊治。”
领头的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
“不是,瓦莎,屋兰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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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小屋子前,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还有几个人在翻弄一辆马车上的货物。
小屋的门开着,三具尸体躺在屋子里。
血流了一地,顺着台阶留到了外面,不然人们也发现不了。
瓦莎修女拨开人群,走到屋子前。
一个壮硕的男子也从人群中走出来,呵退了那几个翻弄马车货物的人:“拿死人东西,真是妓女养大的杂碎东西,整天指望东摸西抢的发财,早晚掉阴沟里摔死,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这个男子叫埃弗顿,是村子的铁匠。
埃弗顿走向瓦莎:“死的是一家人,我们这的一个商贩,他妻子,他们女儿。”
瓦莎轻点一下头,戴上遮口,手套:“你叫两个人,和我一块进来。”
几人一进屋,浓浓的血腥味涌进鼻腔,瞬间的味觉刺激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瓦莎蹲下来检查尸体。
“他们怎么死的?”埃弗顿问道。
“夫妻两人胸腔都被外力扯开,肋骨断裂,出血量很大。除此没有其他明显外伤,致死伤应该也是在这里。”
瓦莎摸了一下尸体露出来的肺叶:“这一家人在村子风评怎么样?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有结什么仇?”
几人都摇了摇头。
瓦莎注意到他们女儿的尸体,她身体没有被严重破坏,只有脖子上有一处伤,伤口周围的血已经凝固。
瓦莎有点不解,这个伤口的程度,完全不够致她于死地。
于是摸了摸她的心脏、手腕、呼吸,确定她已经死了。
“埃弗顿,把尸体送到医院去吧。”瓦莎站了起来,抹了抹手套上的血。
她环顾屋子,想查询到一些蛛丝马迹,虽然她只是来做尸检,但好奇心趋势下她想找到些什么,杀人的凶手留下的痕迹或被翻乱的橱柜里丢失的钱财。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想对埃弗顿他们说,但看了一眼又没有说出口。
他们几个人已经开始搬尸体,血粘染了他们的手。
瓦莎本想说找些东西包在手和脸上,不要直接接触尸体。
既然他们已经动手,也就算了,不太有所谓。
瓦莎继续企图找寻到线索,她打开一个橱柜,一阵黄色的粉末扑在她脸上,刺鼻的味道呛到了她。
瓦莎剧烈的咳嗦了几声。
咣当一声响,瓦莎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瘫坐在地上,埃弗顿和另一个人也面露惊色。
刚才已经被确认死亡的女儿,现在竟直直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瓦莎也不敢相信,但她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
瓦莎脱下脏掉的手套,抓起一张毛毯裹在这个可怜的女孩身上。同时在挎包里拿出药物给她处理伤口。
“快把她送到医院,快!”瓦莎喊到。
几个人迟钝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啊,对,快,快点,把这孩子送去医院。”
瓦莎看了看女孩,她已经再次昏了过去,但呼吸,心跳都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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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死了两个人,而且死的方式非常可怕,一时屋兰的人们都极其惶恐。
什么人如此凶残,将人杀死还要将尸体摧残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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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临,瓦莎还在考虑,为什么那个女孩会突然活过来。
她无法理解,除了镇上从外地请来的医生,她几乎是镇上医术最高的人了,但这次的情况她从不曾遇到过。
一天的劳累使她很快就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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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阵沙沙声,瓦莎觉得一只手在抚弄自己的头巾,还有另一只慢慢向她肩膀下面摸索,瓦莎想要阻止,却发觉这双手力大无穷。
瓦莎胸腔一阵剧痛,她感觉到自己的胸腔被戳破,连同肋骨的断裂,她的胸腔被朝两边扯开来。
瓦莎猛地坐起来,惊恐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大口的喘着粗气。她不停的环顾四周,好像不知从哪里会突然蹦出什么东西要了她的命。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从噩梦中缓解过来。
一时间她没法再入睡,便拿起油灯,准备巡视一下医院。
医院内并没有什么病情非常严重的病人,那些得了很重的病的人,都已是尸体了。
外面正下着雨,瓦莎来到医院点西北角,面前就是医院的停尸房。
一阵冷风吹过,瓦莎打了个冷颤。好冷,她心想。
转过身准备往回走,一刹那,她意到了,虽然极其微弱,但她注意觉到了,停尸房里,极其微弱的烛光。
瓦莎紧张起来,她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顺手拿了一把手术刀,慢慢朝停尸房走去。
她小心翼翼的靠到窗户上,僵在了那里。
她想看清,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但她又怕看清,怕看清里面是什么啃食尸体的怪物。
信仰与职责逼迫着她在各种尸体、血液中坚韧,夜色与恐惧却又将她打回原形,抛开神圣的教义,她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女性。
最终还是信仰战胜了恐惧。
她缓缓从窗户探出头,却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站在尸体旁,那这一个小瓶子摇晃。
但是停尸房的窗户太脏,没法再看清什么。
她所信奉的教义使她不允许这亵渎神明的事情发生。
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术刀,推开停尸房的门,冲了进去。
那个男子听到声音,看见来势汹汹的瓦莎,把手高高抬了起来。
瓦莎双手握刀,对着男子,慢慢往前走:“你在干什么?哦,那也许不重要了,你对死者不敬,亵渎神明,不管你到底干了什么我都该现在就杀了你。”
她咽了一下口水“倘若我的教义允许的话。”
男子迟疑了一下,随后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小瓶子:“女士,我无比尊敬您以及您所信奉的教义,尽管我并不认同它。但我要说,我没有对死者不敬,至于有没有亵渎过神明吗,这倒是有待考察。”
“你这个异教徒,不要在这油嘴滑舌啦!你拿着那瓶子装了什么?一定是什么异教献祭品!”
“这个?”男子解释“这是用来装血液,来……算了,反正你也懂。”
“我当然不会懂异教仪式!”
男子重新拾起起瓶子,手举过头,慢慢朝门口挪动,瓦莎握着刀对着他,也慢慢移动,两人就这样转过了一圈。
“女士,我要自证,我这么做是帮了你们,你们镇甚至更多的人。”
男子慢慢向后面退去,瓦莎和他之间保持着距离,但也步步紧跟。
男子快退到停尸房的门口时,他又说到:“你最好注意,还会有人死的,告诉人们,晚上关紧屋门,如果不想更多人死的话。”
说完,男子一个健步奔出屋外。
瓦莎也踉跄着跟去,再看外面,雨停了,那个男人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