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新兵大多出身穷苦,若非付不起买命钱,谁想上战场拼命?但是既然来都来了,势必要攒点功勋,将来能扬名立万也未可知。
罗奋教了他们几个简单的动作,好测试他们的基础,这对温锦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但她还是十分认真地跟着众人练习。
司月自小体弱,不能习武,他那三脚猫功夫,还是偷学来的,比划得有些吃力。
温锦在他身旁小声提醒:“挺胸,手抬高,腿出力……”
得益于她的指点,司月才勉强跟上。
宽阔的练武场上,不止他们这些人,另一边也有一队兵正在训练,他们早温锦他们几日来,比起温锦这边参差不齐,他们还算整齐有序。
练了几遍下来,司月已经气喘吁吁,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脸颊也红扑扑的。而温锦依然气息沉稳,目不斜视。
罗奋道:“这只是个热身,接下来,我先教大家扎马步。”
“大家可别小瞧扎马步,它考验的就是你们脚力与耐力。”
罗奋当众示意,左脚站定,右脚往前划了一圈,与肩同宽,身子慢慢下移,手肘贴着腰侧,双拳紧握,脚尖缓缓旋转移动,双脚开大,逐渐深蹲。
“都看清楚了没有?”
众人齐声,“看清楚了!”
罗奋站起身来,收力,沉声道:“现在每个人按照我方才的样子,扎马步一个时辰!”
扎马步不难学,难的是坚持,尤其是对脚力不好的人。
温锦的动作甚至比罗奋还要标准,稳稳当当地扎着马步,目视前方。
小时候宋遥对她是真的狠啊,天还没亮就得起来,扎马步半个时辰,到山上来回挑水四五趟,回来还得站桩,然后背医术,识草药,她若是答不上来,便再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再挑几次水。
温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牙坚持下来的,如今一个小小的扎马步,对她来说十分轻松。
司月就不行了,左摇右晃的,汗水都滴到睫毛上了,十分狼狈。
不过半个时辰过去,周围连续有人倒下,司月也好想倒下去,可是看着温锦稳如泰山,又不肯服输,一直强撑着。
罗奋记录着那些坚持不下来的人的名字,这些可都是作为参考,到最后会评估他们到底有没有资质,适合在什么位置上。
司月初来军营,只认识温锦一人,他不想跟温锦分开,只能努力追上她的步伐。
罗奋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看着司月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在咬牙坚持。而温锦自始至终,面色平静,呼吸平稳,而且姿势也十分标准。
罗奋点了点头,看了看时间,出声道:“行了,时间到了。”
司月汗流浃背,直接瘫软在地。
温锦伸手将他拽了起来,司月差点没站稳,肩膀触碰到她的肩膀,脸颊腾得一下就红了。
“怎么了?”温锦偏头。
司月原本就结巴,这会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低着头,脸颊烧得发烫。
温锦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在罗奋说可以暂时休息的时候,寻了一处阴凉处坐下,活动了一下手脚。
太久没有扎马步,温锦也有些酸痛。
司月凑到她身边,盯着她那清俊秀逸的侧脸,小声问道:“铮……铮哥,你为什么要……要入伍啊?”
温锦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报仇。”
司月表情怔愣,他还以为她会说报效国家,或者升官发财,“报仇”二字,又是什么意思?
练了一下午,各个都是筋疲力尽,司月双腿都在哆嗦。
只是少年看着体弱,毅力倒是顽强,硬生生扛了下来,不抱怨,不哭诉,温锦对他倒是有了些许改观。
到了开饭的时间,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碗筷,到伙房外排队。
打饭的是几个看着有些颓靡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似乎双腿有些问题,有的是断了一只手。像他们这样的残兵,要么回老家,要么只能留在军营做饭喂马。
其中有一名男子,右腿有些瘸,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从眼角到嘴角,几乎毁了他那刚毅的容颜。他沉默寡言,不似其他人插科打诨,只是默默地给大家派发馒头。
温锦站在他面前,将自己的碗递过去,薛子川一抬眼,看见温锦的脸,手中的馒头又掉回了簸箕。
“阿……阿铮?”
他轻声呢喃,像是不可置信一样,死死地盯着温锦,深凹的眼眶之中,藏着隐忍的情绪。
温锦不动声色,猜想他估计就是温铮的旧友,在不知对方底细之时,她也没有多言,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薛子川立马就红了眼眶,想说什么,温锦身后的人却在催促。
他赶紧取了一个馒头,动作顿了一下,又拿了一个,放在温锦碗里,唯恐让人看出不对劲,他没有再跟温锦说话。
温锦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晚饭就是一个馒头,一碗稀粥,一张大饼,再加点小菜。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勉强能填饱肚子。
军营里条件艰苦,洗澡更不用想了,尤其温锦身份不便,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坐在床上,温锦没有兴趣跟她的战友认识,脑海中不断想着薛子川。
温铮说过,当初他醒来之后,他的兵已经全部被打散,值得信任的兄弟全都被派遣到其他地方,而其他人则是趋炎附势,跟着林泊年反咬他一口。
温锦不确定,晚上见到的那个伙夫到底属于哪一派,关于温铮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温锦知道得也不多。
她正想着是不是寻个机会去试探一番,眼前忽然站了几道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子,给,我们老大赏的。”
一个馒头丢在她面前,温锦瞥了一眼对面床铺上坐着的一名男子,看着大概二十出头,模样生得倒是不错,就是嚣张得有些欠扁。
这么对比之下,司月小朋友可比他顺眼多了。
温锦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屑道:“就赏你们这么个馒头,就认人家做老大了?狗都比你们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