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餐寺正中位置,便是大殿所在,大殿内供有一尊丈余来高的佛像,灰石雕刻,头顶肉髻,端坐于莲花台上。
奇异之处在于,这尊佛像却是无眉、无眼、无鼻、无耳、无口。
三餐曾不解问道:“为何这尊佛像没有五官。”
老和尚反问:“那你说说,这佛像的五官该如何雕刻才好?”
三餐一时怔怔,就想作答“我亦未曾见过真正的佛,又如何知道”,平日里诵读过的佛经却陡然在脑海里一页页翻起、略过。福至灵心,三餐双手合十,轻声答曰:
“佛以慈悲为怀,许下大愿,愿普渡众生,脱离苦海。然众生有千万,性情亦有千万,一人如何度之?是以佛化众生,以老人身、青年身、孩童身、善人身、恶人身……示人,何人能度之,便化身为何人。”
“佛无定相,可化众生,众生亦可化身为佛!”
老和尚听后,一脸笑意,同样双手合十,回礼作答:“阿弥陀佛!”
那一刻,三餐恍惚中有所明悟:这所寺庙为何叫做三餐寺?自己的法号为何叫做三餐?大殿中供奉的佛像为何没有五官?
师父是想让我成为这尊佛吗?而今夜,便是我成佛的第一步。
佛像下首,一日三餐,老少和尚,一前一后,相对而坐。三餐仰头望向这尊无面佛像,思想飘回了从前,复又回到了现在。
“面也和明月那丫头吃完了,这便开始吧!”老和尚说完,便自怀中掏出一本书籍,封面看着有几分老旧,却无署名。
老和尚把无名书籍递给三餐,开口说道:“本门佛法精深艰涩,你虽自幼研读佛经,但在悟性上尚有些许欠缺,是以一直无法入门。这本功法,是为师近几年来,专门根据你的情况书写的,你且先看看。”
三餐接过无名书籍,双手颤抖,心情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在这小光头想来,老和尚既能自创功法,必是佛门之中的宗师级人物,自己有这么个师父,以后的修行之路自能平坦不少。
“师父修为高深,教我的那些事想必也都是对的,以后吃肉、娶老婆这些事都要上些心了,不能因为自己的偏见而辜负了师父教诲。”
三餐这般想着,已是打开了无名书籍,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尽是些难以辨认的符号,其中勉强可以辨认几个字是读作:“啊……啵……呲……嘚……呃……佛……嗝……”
越看这些符号,三餐脑袋越是昏沉,就像是上辈子上课看高数一样,催眠效果杠杠的,三餐刚想问问老和尚这是怎么回事,却见老和尚笑呵呵地看着自己,那模样,怎么有点瘆得慌呢?
“你笑什么?”三餐话还未开口,便双眼一黑,却是再也抵挡不住脑袋里愈渐加深的昏沉之意,沉沉睡了过去。
世间修行之法千千万,法门不同,入的派别也就不同,是为佛、道、儒、妖、魔、鬼等等,不一而足。尽管修行法门繁多,派别不尽相同,但在这一界的修行境界却统称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五境。
其中炼气作为修行五境中的第一步,自然是基础中的基础,也是凡人开始脱离凡俗,迈入仙途的第一步。
关于炼气境,派别不同,法门不同,修行之法自然也是天差地别。只说道家、佛家的炼气入门,便是截然不同。
道家炼气,讲究由内而外。引天地灵气入体,滋养周身经脉,依次打通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便可炼气圆满,道入筑基。
佛家炼气不似道家,却是另辟蹊径,虽也引天地灵气入体,滋润的却不是周身经脉,而是穴窍。佛家炼气,只需打通人身九窍,即为双眼、双耳、双鼻、口窍、下身前后两窍,便算作功行圆满,可入筑基。
道家需打通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共计二十条经脉才可炼气圆满,开始筑基,佛家却只需打通人身九窍即可,岂不是说佛家法门比道家高明许多?
非也!佛家法门看似简单许多,但若真是如此,怕是道家就直被佛家压得抬不起头了。但实际上,这天下却是道家大昌,佛家次之,究其根本,便在于佛家三难。
道家修行,讲究循序渐进,只需依照法门,依次打通周身经脉,便有机会筑基,可以说修行起来几无门槛,但是佛家法门在炼气境,便有三难,第一难,便是悟难。
悟难,也唤作难悟,说的是佛家弟子若无开悟,人身九窍便一窍也无开得。试想想,道家弟子对着法门,老老实实打通经脉,便能修法力、法术,增加寿元,佛家弟子对着法门,若无开悟,便入不了门,只能做个普通人蹉跎一辈子。
悟之一字,玄之又玄,悟了便是悟了,没悟就是没悟。
有那痴愚之人,手捧佛经,苦读一生,却无一之开悟,那便是与佛无缘,入不了佛门修行;也有那几岁孩童,刚会读书识字,念了几句佛语,偶有所悟,便是过了佛门第一难,得以开窍修行。
佛家法门看似可一步登天,然而登天何其之难,事上又有几人能够登天?
佛家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而心中杀念深沉,手中之刀又如何能够轻易放下?唯开悟尔!是以佛门高法,非悟性超绝者不可修。
三餐自幼在三餐寺修习佛经,至今已是十几年载,不是老和尚不愿教授三餐修行法门,而是三餐自身悟性不够,一直不得开悟开窍,便只能继续当个普通和尚。
然人力终有穷时,世上却也有造化之物,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既然自身悟性不够,便借助外物,找个让自己能够开悟的宝物不就好了?
只见三餐沉沉睡去,老和尚右手一伸,一根木簪子便从三餐左手衣袖里飞出,落在老和尚手中。这木簪子正是三餐用念珠从紫蝶衣处换来,也是老和尚一开始便言道,三餐想要修行的机缘所在。
老和尚目光慈悲,望着手中木簪子,似是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事情,一脸感慨:“菩提木枝,我们有多久未见了?”
木簪子闻言颤动了一下,发出淡淡金光,一道古老、沧桑的声音响起:“好多好多年了,你这老儿都忘了,我便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