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公子,这半年多,过得可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
他藏在衣袖中的指尖握紧了那一串墨玉。
这是她当年收他为徒时,给的礼物。
她说,六皇子的墨玉串,也是出自她手。不过远没有这一串纯粹。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
后来,他才知道,墨玉存在于鬼域深处,六皇子在书上听说后,吵着要这么一份生辰礼。皇帝一句话,她就孤身去了鬼域。
她去一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还要采玉。
他知道后,是他登基半年后。他一道旨意,让六皇子尸首分离。
她来宫中,蹙眉道:“你刚登基半年,要报仇不急于这一时。”
他说不是的,不是因为要报仇,你曾说过要我放下儿时仇恨,我早就放下了。
“那是因为什么?”
他但笑不语。
她沉默了片刻,道:“澈儿,你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
“很好。”叶深淡然道。
“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他低声道。
他常常问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狠下心,和那个人做交易的,用三万将士魂灵,和她十脉断九来换取他十年平安。
后来想不通,他就告诉自己,你就这么一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人啊。
向恶,似乎是给他的解脱。
叶深不擅长接话,也懒得接话,只是静默地看着那一池湖水。
夕阳隐去最后一丝光芒,秦长信心里生出一种慌乱之感。他动了动嘴唇,想和她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叶深开口了:“陛下,天色已晚,天纵先行告退了。”
他突然知道该怎么和她多说几句话了:“我封瑾欢为后……”
她的目光陡然冷冽起来。
果然,她对叶瑾欢的感情,与世人所谓的“你死我活”,根本是截然相反。
妹妹,是她的逆鳞之一。
“如果你不愿让她嫁给我,我可以撤旨。”
他放下了九五至尊君命不可改的威严,只为换她几句话。
“不必。”叶深道,“如果她不愿意,没人逼得了她。她既然答应你了,那我便不好干涉。”
不好干涉?所以……她还是不愿意的。可他,必须要娶叶瑾欢。这是和那个人的交易。只有把叶瑾欢牵制住,才能在将来,牵制住她。
师父,你看,现在的我,对你多么狠心。
可他心里甚至有一种快感,那种报复的快感……
因为他在在意她的同时,也恨她。
恨她对他的好,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恨她懂得如何获取当年那个无助的他的信任,恨她从来不愿意真心对他,从来不会真心关心他。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明知道她是虚情假意,却还是当做宝贝一般,舍弃不掉。
他记忆里最痛苦的,莫过于当年,他被诬陷给先帝宠爱的妃子下毒。她连看都没来看他一眼。如果不是他命大,先帝的妃子挺过去了,他逃过一死,恐怕,她早就放弃他,选择其他棋子了……
可他那时却是庆幸的——庆幸自己还有用,她还不会放弃他。
——
她终究走了,夜幕降临皇宫,白日里的红墙变得森冷可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