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窗户的小缝钻进来，吹动窗台上的绿植。
薛芹看了眼没有任何动作的两人，干巴巴地说道：“怎么把窗户开了？这个天得多冷啊！”
说着，她走过去，将窗户关严，还顺手拿起一旁的喷水壶，给绿植洒了点水。
等她做完这些，季建国也送警察回来。
病房里的气氛沉寂又尴尬。
季遥整个人都埋在季时安怀里，不说话也没有动作，薛芹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喷水壶，时不时偷瞄季遥的反应。
季建国叹了口气，走上前，两只手在身前不断搓揉：“遥遥？”
闻言，季遥动了动脑袋，熟练地将眼泪藏进季时安的外套里，鼻音浓厚地应了一声：“嗯，季叔叔。”
“诶！”听到季遥回答，季建国放松下来，笑着裂开嘴，转头看了眼已经放下喷水壶的薛芹，这才为她辩解，“你别怪你妈妈，她就是一时情急，乱了方寸。”
“是啊是啊！”薛芹也走过来，迫切着为自己辩白，“遥遥，妈妈也是着急你弟弟……”
“我知道。”季遥直接打断薛芹，缓缓直起身子，却不正面看薛芹，只露出半张脸，“你从来都最着急他。”
“……”薛芹顿了好一会，才干巴巴地解释道，“小伟他毕竟年纪小，妈妈当然要多关心……”
“年纪小就要多关心吗？”薛芹的话仿佛戳到季遥的痛处，她转过头，明眸直勾勾盯着薛芹，质问她，“那我年纪比他大，就活该不被关心吗？”
“……遥遥，”薛芹辩解，“我承认，我现在可能对小伟多关心一点，可你小时候，我也是一样地关心你啊！”
“你如果是一样关心，我和季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她这里需要千般努力才能得到的奖励，在季伟那里却是唾手可得的日常！
“那你说说，我怎么不是一样关心你们！”在薛芹看来，这两个孩子她都是一样的疼，现在被季遥这样指责，她实在气不过。
“好，那我就举个例子。小时候，我想要一个玩具娃娃，你怎么都不肯给我买，说太贵了买不起，后来我一直吵着要，你才说等我考了第一就给我买。”
“然后等我考了第一之后，我开开心心地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又说钱不够买不起，我哭闹好久才接受这个结果。”
“结果第二天傍晚，我忘带钥匙在家门口等你，就看到你和季伟一起回来，而他手里拿着最新版的赛车玩具。他那个比我的娃娃还要贵上许多，我跑过去和你吵，问你为什么不给我买却给弟弟买！”
“你和我说，你今天发了工资，季伟昨天吵着要那个玩具，所以你今天就给买了。我问那我的呢？你说……”季遥深吸了一口气，“你说你忘记了，就把钱都拿给弟弟买了个好的。”
“妈，”季遥悠悠抬眼，问薛芹，“你说我是有多不起眼！我在你耳边念叨了快一个月，还为此考了第一，都比不过季伟随口一个想要管用。”
“遥遥……”薛芹没想到这事情季遥一直记着，虽然她觉得这都是小孩子的事情现在说出来很丢人，但她还是解释道，“那天其实是因为季伟数学考了及格，所以我才买给他的奖励。”
“奖励？”季遥反问道，“那我的奖励呢？”
“遥遥……你也知道的，你成绩好，考个第一不是什么难事。”薛芹继续辩白，“可是小伟不一样，他数学一直不及格，那回他好不容易及格……”
“不是难事？”季遥伸手揉掉眼里的泪花，“对！我熬夜学习到凌晨，你从来不知道，季伟被老师罚抄书到晚上九点，你就心疼地念叨了一个礼拜。”
“在你眼里，我考第一当然不是难事，”季遥看向薛芹，“那是因为你从来都看不到我有多难。”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也很刻苦，可……”薛芹皱着眉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可小伟他很少那么刻苦，我想要这样激励他！”
“呵！”闻言，季遥忽然笑了声，而后仿佛大彻大悟一般说道，“我总算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季遥。
只见她扬起脑袋，双眼盯紧薛芹：“就因为我一直考得好，因为我一直很努力，所以我的第一就不值钱，我的刻苦也不配被关心，是吗？”
“……”薛芹似是没想到季遥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才说道，“遥遥，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和你季叔叔，我们都很喜欢你的！”
“行了！”季遥烦躁地将拳头打在被褥上，闷闷的一声如同捶在所有人的心口，“我受够了！你不要再用这样的话来绑架我！”
吼完这句，季遥像用尽了力气一样蔫下去，季时安见状赶紧又将她揽到怀里，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耳边传来季遥低声的喃喃：“如果好孩子就要被遗忘，那我宁愿自己是个坏孩子。”
听言，男人的眉头已经拧成一个结，淡漠的眼眸里神情复杂，明晦不定。
薛芹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辩解，却被男人打断：“让遥遥静一静吧。”
听着是请求，可实则带有不可违抗的语气。
季建国也愁的耷拉着上身，闻言，便拖着脚步走向薛芹：“走吧，我们先回去。”
薛芹看了眼季遥，眼中虽有心疼，却也带着一丝诧异，或是不理解：她不懂季遥为什么会因为这些小事这么难过，毕竟这些在她看来是无比寻常的事情啊！
两人出了病房，薛芹这才向季建国置疑：“遥遥她一直都很听话，所以我才很放心她，小伟又调皮又不学好，我对他多一点关心怎么了？”
季建国转头看向薛芹，见她的确一脸不解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在学校教书的时候，季遥会经历这些。
“遥遥她……”季建国斟酌好久，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薛芹疑惑。
“遥遥一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心思会比别的孩子更敏感更脆弱，而她又特别懂事……”说起季遥，季建国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和心酸，“所以，我才更心疼她。”
“我也心疼遥遥啊！”薛芹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
“我当然知道你也心疼遥遥，”季建国看着她，顿了好一会才说道，“可你也得承认，你的确更偏爱季伟啊。”
“我没有。”薛芹坚持认为自己都是一样地对待。
“……”季建国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每次季伟惹了事，你都无条件帮他解决，甚至还找遥遥帮他善后……”
“这有什么？”薛芹打断他，“我们是一家人啊。”
“那之前遥遥要买房，你为什么不肯借钱给她呢？”季建国追问道。
“因为……”薛芹明显有些词穷，却还是想到理由，“因为我不支持她买房啊，一个女孩子没必要买房。”
“那你就支持季伟去惹祸？”季建国反问道。
“呃……”薛芹直接被问住，语塞了好一会，“这两个……不是一回事……”
闻言，季建国只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也没再说话，直接往电梯口走去。
只留下薛芹慢慢跟在后面，依旧想不透自己哪里让季遥觉得自己偏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