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季遥辗转反侧好久，还是不能睡着。
爬坐起来，目光在整个房间里乱转，最后停在桌上——她的手机。
其实也不是她的手机，原来那个摔得不能用了，季时安便重新给她买了一个。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夜里十一点零三分。
以前这个时候她可能刚回到出租屋，现在因为住院，这个时间都够她睡一觉醒来了！
通话记录还停留在和郑萌的那通电话，她这几天上班没时间，说是明天来看自己。
再往下翻，就是季伟的那三通电话。
想及他今天对警察陈述的，本就烦乱的脑子更加乱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下床去隔壁找季伟，然被子还没掀开就作罢——她去了说什么呢？
最终，她还是发了个信息给季时安：“睡了吗？”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季遥撅着嘴巴不高兴地想：她才不相信他是睡着了呢！
正当时，静谧的空间里响起电话铃声，季遥微微一惊，看到来电姓名，笑着弯了弯嘴角：“时安。”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不对！”季遥忽地想起什么，笑着躺倒，“应该是姗姗！”
对面传来男人无奈的笑，而后便是他异常认真又磁性的声音：“嗯，遥遥。”
“……”季遥瞬间就红了脸，将整张脸埋进枕头——她就不懂，明明大家都这么叫，可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
喜……欢……
对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季时安微微一笑：耳边的窸窣声让他自然联想到季遥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嗯——他家遥遥可真可爱！
害羞够了，季遥也没忘记正事，侧躺着，半张脸藏进枕头里，一只小手伸出被窝，搭在枕头上，指尖乱动。
“嗯……”季遥抿抿唇，想了一会措辞，“时安，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事情吗？”
“嗯？”男人轻声置疑，季遥便知他不记得，毕竟自己问过他许多事情。换了个姿势，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季遥问：“我问过你，你是怎么让季伟那么崇拜你的？”
“不知道。”季时安如实道，“从他上次来找我聊天过后，就开始这样了。”
“聊天？”季遥捕捉到这个关键，“你们什么时候聊过天？”
“就在你让我帮你管他之后，”季时安仔细回忆后才说道，“他就来我公司找我了。”
“他主动找你？”
“嗯，就问了我一些……”季时安突然顿住，半天都没再说话。
“问了你什么？”季遥纳闷。
“嗯……”季时安站起身，单手插兜看着窗外，好一会才回答，“我就和他简单聊了聊。”
季遥直觉季时安一定隐瞒了什么，却也知道这个男人的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问出来的，索性自己先记着，等以后慢慢地问。
季遥问：“那你们聊什么了？”
季时安想了想，问：“你想知道什么呢？”
“嗯……”季遥望着天花板，动了动腿，终于说出口，“我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季伟。就感觉我对他的关心一点都不够。”
闻言，季时安便明白了季遥的意思：“今天季伟说的话，让你难受了？”
“嗯，”季遥点点头，“我真的……如果是他遇到危险，我不觉得我可以像他那样奋不顾身地去救他。”
“小傻瓜，”季时安失笑，无奈道，“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身临其境，才会知道自己的选择的。”
虽然季时安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季遥还是觉得很触动。
“但是……”她说道，“我真的没想到，季伟为了救我，想的那么周全，也……那么勇敢。”
“他的确做得很好。”这一点，季时安十分赞同，他甚至会想，如果不是季伟安排的那么全面，可能季遥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他打电话了。
他深呼吸，将这些思绪抛出脑外，专心季遥的话题。
“可是……我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啊！”在季遥的记忆里，好像她和季伟就没有和平相处过！
季时安抿了抿唇，脑中滑过季伟曾告诉他的故事。
许是想让遥遥过得开心，许是因为季伟和自己有太多相似，又或者两者都有，总之他最后问：“遥遥，你有想过，你和季伟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是怎么开始的吗？”
听言，季遥整个人怔住，半晌都没再说出话。
“遥遥，你可以仔细想一想。”说完，季时安便挂断电话。
尽管他知道季遥现在一定很希望自己能陪着她，可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自己去想明白的。
他抬眸，看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忽地又想起什么，眉宇间笼上愁思。
而另一边，放下电话的季遥还在回味季时安那句问话和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天花板上的灯藏进黑暗里，不被人发现，可沉浸在夜色中的双眼，却能清晰地辨别出它。
就像有些事情，它一直被藏在记忆深处，直到某一个契机。
季遥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明明路都走不稳，话也说不全，却还是笑嘻嘻朝她扑过来，两只肉肉的手抓紧她的衣领，咿咿呀呀着喊“姐姐”。
还有一张稚嫩的小脸，才刚刚上幼稚园的年纪，背着小书包一步一步晃过来，将脑门上的小红花抠下来，吵着要贴在她的额头上。
再大一些，是刚上一年级的他，指着她骄傲地和同学介绍：“那是我姐姐，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哦！”
……
原来……她和季伟的关系也不是从一开始就……
忽地，她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
不过片刻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不由分说直接冲出病房，来到隔壁。
手握住门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一种从内心生出的愧意慢慢变成行动上的惧意。
她突然不敢面对季伟。
就在她徘徊之际，忽然听到病房里有响动！
当下不疑有他，立即跑进去，点开灯，只见季伟坐在床上，震惊地看着她，而地上是一摊碎玻璃。
季遥眨眨眼，突然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说：“我听到声音，进来看看。”
“嗯。”季伟点头，说道，“妈今晚不在，等明天收拾吧。”
“嗯，好。”季遥依旧低着头，盯着碎玻璃。
季伟也静静看着她，好一会才问：“怎么？愧疚到不敢看我了？”
原以为季遥会立即反驳，没想到她还是低着头，这倒让季伟慌了神，他动了动，探头看向季遥：“怎么了？”
季遥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嗯。”
她的确愧疚地不敢看季伟。
因为最开始摆着一张臭脸的是她，最开始推开对方的也是她，最开始一脸不屑与嫌弃地也是她！
季时安那句话问的很委婉，因为她和季伟这水火不容的关系，开始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