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公子和郡主李畅两人在悦仙居一楼的大厅中争得火热朝天,满堂的金银珠宝,琉璃翡翠,映照着这华堂生辉,总叫人像是走入惝恍迷离的梦里,可在这悦仙居的人,纷纷又对眼前的炫富之事习以为常。
女扮男装的李君菡坐在二楼正对着一楼的那处开阔之地,一身素衣装扮与这金碧辉煌的酒楼实在不搭。却因为容颜秀美出众,生生把穿着金缕玉衣的东楼给压下去。
温临风本就看见了李君菡,却故意装作没看见,李君菡丝毫没有注意到斜对面的温临风。因为她虽然认识温临风,却只知道温临风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定然不会跟人一同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即便天下传闻温临风和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是知己好友,也从未有人见到二人同时在什么场合出现过。
李君菡并没有对斜对面的两个戴着斗笠的人产生什么兴致。
喝着茶的东陵老叟东看看,西看看,不一会儿目光便落在了李君菡身上。因为他发现了李君菡是女扮男装。他惊讶的不是女扮男装这事,而是这男装,像极了一个人。
斗笠下的东陵向温临风道:“斜对面的那个女扮男装的看见了么?”
“怎么看出是女的了?”
“没有喉结。”东陵淡淡道。
温临风自然想掩饰知道对方是女的之事,可东陵老前辈曾经的商山四皓在世之名绝非浪得。尽管那姑娘掩饰得极好,稍稍细心的人,还是会发现。
东陵发现了温临风不怎么搭话,斗笠下的眉头便皱到一起,他道:“你是不是认识这姑娘。”
“不认识。”
“这么好看的姑娘,你怎么丝毫没动静。”东陵不解。
“没感觉。”温临风淡淡回答,他确实没感觉,况且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李君菡坐在那个正对着一楼厅堂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厅中那精彩绝伦的争论。
她和叶子一起吃了午膳,叶子不知道和他哥商量了什么,便说要出宫一趟。她说也要出宫看看,不想他哥与叶子竟出奇的一致,都不同意。看她逍遥自在惯了,哪里受得住在一个地方憋着,或者在床上躺着,那样可比死了还难受。
最后他哥与叶子说悦仙楼什么事,她便也要说来悦仙楼看看。开始那二人说悦仙楼要十万两的门票才让进,说了一番,又说有悦仙楼的金牌就可以来。她还在犹豫呢,十万两可是笔大银子啊,她没有,也不想问她哥要,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她哥和叶子一人拿了一块金牌出来给她……
李君菡早已发现,她哥和叶子出奇的默契,她总为打扰到她哥和叶子相处而心头负疚,所以提议先出来。那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的答应了,且二人都交代,不要动武力。
李君菡心头白了几回白眼。一个人从密道出了宫,又正儿八经地走到悦仙居来。不想来悦仙居,就遇见炫富的。悦仙居正门两侧的小门,是两批人纷纷搬着东西,抬进来的那一箱箱翡翠珠宝,都是稀世珍品。
李君菡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入内,两旁的人跟在她身后,大像那些珠宝是她领着带进来的。可走了半路,两起人又都分开,各自绕过甬道进了悦仙居的大殿。
在长安,院落没有个三进,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道。
悦仙楼是个五进的院落,从外到内,皆是鎏金画壁、漆金横梁、错金挂落、鎏金垂花、贴金嵌银琉璃走马灯、挑金垂幔、白玉柱基、黑玉桌椅、檀木凉亭、梨木围栏……白玉为床金为马,大抵就是眼前这般景象了。若是炫富,来悦仙居委实是很能炫耀一番的。
从大门到入悦仙居,李君菡实在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装饰。满眼的金银珠宝实在晃眼得很。若非他哥嘱咐叶子来悦仙居交代什么,她也不会向来一探究竟。李君菡又在心底鄙视了自己一回,人间烟火就那么值得讨厌?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在二楼的位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正好看热闹。李君菡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看热闹的借口,她之所以没发现斜对面的温临风,主要还是因为,她在心中问自己,这热闹真的好看?若是好看,她为何觉得庸俗,若是不好看,为何却又很想知道谁输谁赢。若是好看,为何有些人在一旁嗤之以鼻?若是不好看,那些嗤之以鼻的人为何还停留在那不愿意离去?
李君菡发现,整个悦仙居围观的人群中,自己的衣衫最为素净。环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斜对面还有两个戴着斗笠的人。虽然隔了丈八远,但她还是发现了温临风,又看见温临风旁边的白衣斗笠人,白色的头发披肩。李君菡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很快她也装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是继续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台下,每当一方上来一件宝贝之后,便有人喝彩这宝贝如何如何珍贵,如何如何罕见,如何如何价值连城。李君菡开始还很不屑,不过片刻,便也开始跟着吆喝起来,目的是为了分散斜对面那两个斗笠人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等她再看过来时,两个白衣斗笠人已经不见了,她环顾四周,没看见任何踪影。李君菡心头得意道:“还以为本君怕你们不成?不就是那个老头子嘛,怪不得手中这么多补药,原来是和神秘人混在一起了。”
李君菡想到此处,突然想起除夕之夜从皇宫中离开的那个人,莫非就是神秘人?
待李君菡再要看看那两个斗笠人还在不在的时候,一旁的藤原俊乂带着一男子上楼来了。
李君菡撇了撇嘴,这悦仙楼还真是有不少热闹看啊。
藤原俊乂身旁的男子,正是天下第一棋圣,唐玉铭。唐玉铭此番进京用了化名叫冯素科。
因为唐玉铭不用化名,几乎也没人跟他下棋。大抵许多人不是棋艺不精,而是知道他是唐玉铭的时候,首先就胆怯了三分。毕竟他发现,用化名的身份出来,还遇到好些围棋高手,哪怕在大街上摆地摊,有些小娃娃的棋艺都很厉害呢。
藤原俊乂和唐玉铭边说边聊,两个人竟走向李君菡。走到李君菡跟前的时候,腾袁俊乂目光深深地看着李君菡问道:“请问足下这里可有别人坐?”
“有的。”李君菡道。
腾袁俊乂便看四周,也没有多少空位了,就李君菡这个桌子还可以坐三个人。
唐玉铭就觉得眼前这位公子有些霸道,便理论道:“公子,您的人还没来的话,我们先坐坐应该没事吧?”
李君菡的嘴角忍不住跳动了两下,也没好气道:“我说有人也没说不让你们坐啊?”
李君菡嗑着瓜子,吃着花生,径直忽略一旁的两人。虽然想着忽略,可她浑身不自在。
藤原俊乂靠近李君菡的时候,便闻到一阵淡淡的荷花香味,这味道,很是熟悉。他眼睛的余光扫过李君菡,心头没有任何线索。他忽略掉李君菡,摆了棋盘,拿出围棋来,两个人将之前下的棋复盘,藤原俊乂道:“冯兄,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