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天气还是忽冷忽热的,早上起床看到外面阴沉沉的天,就像刚刚睡觉起床还没有清醒,眼睛似睁非睁的时候,看什么都迷迷糊糊。不过对于好心情的人来说什么样的天气都能想出好处来,不会计较抱怨。
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她打算和姨妈一起在五一的时候过来,毕竟,都谈婚论嫁了,双方家长是要见面的。蕴蓉说她会和柳安玠一起去火车站接她们,让她不要担心,到时候带她和姨妈到处玩玩看看。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蕴蓉感觉今天上班过得特别快,以至于到下班的时候,她还拖了会班,做完手头的事情才从报社出来。外面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虽然不是很大,不过这种雨最容易湿透衣服。她站在报社门口的台阶上,空气里有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向雨中望去,只见柳安玠撑着一把深色的雨伞大步走过来,大概刚刚在车里等着,看到她出来才过来接。
蕴蓉看着柳安玠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满面笑容的直视着她。蕴蓉从台阶上下来走进伞中,看着这个此刻眼里心里都是她的男人不由感慨,能得这样一个人喜欢,自己也是幸运的。心中欣喜回以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匆匆走到门口的沈于飞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雨伞下,相拥而笑的两个年青男女,男的意气风发,女的温柔婉约,这样的和谐看起来是如此的赏心悦目令人称羡。
上车以后,蕴蓉先和柳安玠说了早上妈妈打电话来说和姨妈要过来的事情,柳安玠嬉皮笑脸的问:“这丈母娘第一次见女婿,我心里还真是小紧张呢。你说,咱妈不会嫌弃我吧?”
蕴蓉扔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放心,我妈看过手机里面的照片,对你是赞不绝口,一百个满意,就连我奶奶都夸你好。可见你还是中老年妇女杀手呐!”
“真的吗?既然咱奶奶和咱妈都喜欢我,那就不怕了。那个,姨妈应该也是中老年妇女吧,可见也是喜欢我的。”柳安玠在一边沾沾自喜中。“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有高兴的事情要告诉我吗?就是这个?不对呀,你说咱妈电话是今天早上才打的呀,未必是未卜先知?”
“当然不是这个,是慕云和张昭然的事情。”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张昭然这小子英雄救美打动云女侠芳心,然后以身相许啦!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
“倒是有点谱,不过你只猜到了结局没有猜到过程。”于是蕴蓉又把昨天在医院的事情和柳安玠说了一次。
柳安玠像听故事一样听完了事情经过,有些不满的说“这张昭然也太早熟了吧,小学三年纪就暗恋人家小女生,亏我以前还同情这小子,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谁知道他是不是早有预谋的,就凭他的一本画册,几句话就俘获了人家姑娘的芳心。这下子云女侠肯定是铁了心的要跟他好了。”见蕴蓉不满的看着他又补充一句:“当然还有那一刀。也可能是苦肉计。”
蕴蓉好笑:“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要不然,其实你也喜欢云女侠?”
柳安玠吓得差点一个急刹车,看紧声明:“蕴蓉,这玩笑可开不得,你是知道我的,我这心里除了你没别人,不说女侠,就是给个仙女咱也不换。”
蕴蓉不理他的胡说八道,有些感慨的说:“这下张昭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也不枉他对云云这么多年的一片痴心。”
柳安玠闲闲的补一句:“最后还抱得美人归了呢。”想到什么又高兴起来说:“这下慕云的妈妈不会再要她去相亲了吧?哈,那可好,你也不用再去陪她,我就放心了。”这话一说,逗得蕴蓉扑哧笑出声来。对于陪慕云相亲这一点,柳安玠怨念可够深的。
到了医院,走到病房门口,看见里面热热闹闹挤满了人,一问才知道是慕云的亲戚,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一个个围着张昭然,怎么感觉都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蕴蓉冷汗,这幸好病房里只有张昭然一个人,不然准得被其他病人给轰出去,话说,医院里也不管管这些人的吗?
好不容易慕云看到他们从人群中挤出来,蕴蓉才从她口中得知,原来还真不怪别人。这是慕云昨天和张昭然卿卿我我袒露心扉互诉衷肠之后,她爸爸妈妈给张昭然煲了汤大老远的送过来。谢妈妈什么人呀,一下就看出自家闺女春心萌动,担心自家的傻闺女为报恩以身相许,以后会后悔。于是找机会把她拉出去好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说,慕云本也没有打算瞒着,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说了。这下把个谢妈妈感动得宛如看过一场韩剧,跑进病房,看着张昭然几乎是眼泛绿光,把张昭然给吓得不知所措,还以为谢妈妈不同意他们俩的事情,于是又一番表决心。只把个谢妈妈说得掉下泪来,拉着他的手说:“好孩子,妈就把云云交给你了。”这下好,直接就认女婿了。结果晚上回去后,谢妈妈心潮难平,一口气通知了她的亲戚朋友,据些爸爸说电话都被打没电了。这不,今天七大姑八大姨就都来看望谢家传奇式的未来的准女婿,只没把张昭然给夸出朵花来,这些都是韩剧迷呀!
听慕云说完,柳安玠愤愤不平:“亏我以前还同情他,谁知道,我还没见着丈母娘呢,他倒是先当上人家女婿了,后来居上啊!”慕云哭笑不得,蕴蓉笑不可仰。
妈妈和姨妈到的时候是五一节最后一天下午,见到柳安玠,她们两个人果然都满意得不得了,妈妈还含蓄一点儿,只是看着他笑得和蔼可亲。姨妈的热情差点让柳安玠招架不住,拉着他的手,几乎夸出朵花来,蕴蓉难得看到柳安玠红了一回脸,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本来蕴蓉和柳安玠准备带着她们去宾馆住,结果她们两个都不同意,说是表哥表嫂已经给她们收拾出了房间等她们过去住,姨妈又说:“我好久没有看到我的小妞妞了,你给再好的地方我也不会去住,就和我的小妞妞住一起。”没法子,柳安玠只好开车送她们两个人去李子逸家让她们休息一下,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晚宴在双方小心翼翼的殷勤维持下,是很容易做到宾主尽欢的,何况还有小妞妞咿咿呀呀的在那里活跃气氛。这次妈妈和姨妈表哥他们一家算是女方代表,柳安玠的爸爸妈妈当然要出席,蕴蓉没想到连柳安玠的爷爷奶奶也来了,虽说也见过爷爷奶奶几次,他们也对她很好,还有些紧张。还好他们也都是和蔼慈祥的长者,对蕴蓉的妈妈和姨妈也很礼遇,柳安玠的殷勤备至就不用说了。表嫂坐在蕴蓉旁边,悄悄对她说:“你瞧瞧,柳安玠今天可真给力,这是要彩衣娱亲的架势啊!”蕴蓉掩嘴偷笑,听妈妈和柳安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寒暄着。她说等到结婚的日子,蕴蓉的几个伯伯和堂哥堂嫂都会过来,奶奶年纪大了,不放心她出远门,大伯母留下照顾她,说要等他们结婚后带孙女婿回去给她老人家看看。柳安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连连点头,说应该这样,气氛融洽和谐。
吃过饭,柳安玠和蕴蓉带着妈妈和姨妈她们去看他们的新房,表哥他们带着玩累了睡着的小妞妞回家去。妈妈看着他们的结婚照眼圈都红了,对着姨妈说:“一转眼,小蓉都要结婚了。”
姨妈看她有些伤感的样子,赶紧笑着说:“可不是,我们都老了,不过还可以发挥余热,给他们带孩子,再看着小孙子慢慢长大,多好啊!”
“嗯,是,是好。”妈妈被不知道还在哪里的小孙子给绕过去,又高兴起来。柳安玠趁势哄她:“就是,我们要工作,而且又没有什么经验,到时候还要妈来给我们带孩子呢,就怕把您给累着了。”
果然,这话愉悦了妈妈,她忙说:“不会,带孩子不累,我最喜欢小孩子了,何况是自己的亲外孙。”蕴蓉被他们说得极其无语,偷偷拽一下柳安玠的衣服,小声揶揄他:“你什么时候都有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柳安玠嘿嘿笑着说:“这不是先让咱妈高兴高兴,再说,迟早会有的。”蕴蓉白他一眼,这人,越来越没正经。
对于蕴蓉和慕云合租的地方,妈妈是一定要去看的,她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这个她觉得很陌生的城市是怎样生活的,是不是像女儿平时说的那样好。还好妈妈没有说什么,加上慕云最近在医院照顾张昭然都没怎么回来住,妈妈决定晚上留下来和蕴蓉住一晚,柳安玠只好一个人先回家去了。
若说以前对婚礼的临近,蕴蓉是怀着喜悦的心情期盼着,现在,她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无法预知。她不敢再如从前一般相信柳安玠,觉得自己无法再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内心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恐惧让她不能适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已经重归于好,在柳安玠的刻意讨好下,关系甚至要更胜从前。可是蕴蓉就是觉得很不真实,好像一切都隔着一层雾,看不清到底后面是什么,这让她很困惑,迷茫。最近慕云常常不在家,她满腹心事没有人可以说,内心越来越焦躁。
说起妈妈今天留下来和她一块睡觉,这是好多年没有的事情了。好像从上学住宿生开始,到后来蕴桐不在了,她们之间渐渐疏离,别说一起睡觉,就是话也很少说。不像别人家母女之间的亲昵,她就经常看到慕云和她妈妈撒娇耍痴。小时候,她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是了,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很自然。大概撒娇卖萌之类是要经常练习才能收放自如,对同一个人,时间久了,也没办法再做同样的事情。洗过澡,和妈妈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蕴蓉这样想。
妈妈并不是什么煽情的女人,她没有做出很亲昵的举动,只是絮絮叨叨的和蕴蓉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情,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她并不善于表达,只是翻来覆去回忆蕴蓉以前是怎样听话懂事,学习好,老师夸,邻居喜欢,羡慕她有个乖巧的女儿。大概还要避开和蕴桐相关的一些回忆,因此说的有些小心翼翼,好几次还是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蕴桐的名字。
蕴蓉突然觉得心里很酸,眼泪就这样流淌下来,后来越流越凶,妈妈开始没有发现,后来听到蕴蓉呼吸急促了些,转过头来一看,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怎么了。看蕴蓉突然就哭得这样,忙揽过她的头,把她搂在怀里紧张地她问:“小蓉,你怎么了?是不是妈妈说错什么话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和妈妈说,妈妈帮你。”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蕴蓉小声抽泣着,过了好一会儿,心里慢慢平复下来。这段时间自己心里的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仿佛被泪水冲走了很多。她不想和妈妈说这些话,却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更依恋妈妈,把头往妈妈怀里蹭了蹭,竟然慢慢睡着了。妈妈先有些慌张的,后来看她这样,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柔顺的长发,看到女儿沉沉睡去,心里觉得很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柳安玠把公司的事情全部丢给了李子逸,专心做起了导游,每天陪妈妈和姨妈到处游玩,把古城的景点都逛了个遍,各种小吃也都品尝过了。蕴蓉要上班,不好随便请假,柳安玠一个人陪着也玩得不亦乐乎。当然,这二十四孝彩衣娱亲也不是白给的,妈妈和姨妈都对他的喜欢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整天小安小安叫得那叫一个亲热。蕴蓉满怀歉意的说第二天请半天假陪她们时,妈妈和姨妈都说,千万别,你忙你的,有小安呢。蕴蓉十分无语,这是完全无视她的节奏啊!
这天蕴蓉下班回家刚好赶得上和他们几个吃晚饭,吃过饭,妈妈和姨妈说要自己随便走走,这附近她们最近几天已经和熟悉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看看时间还早,柳安玠也和蕴蓉散散步,两个人绕着城墙边随意走着。城墙外围没有城内璀璨的霓虹闪烁,天上的月色正好,一轮不太圆满的月亮同样能散发出柔和的光辉,照耀着三三两两在夜色中散步的路人。墙根处蟋蟀的低吟和着池塘里的蛙鸣声,让人觉得已经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青草气息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让人仿佛置身在万丈红尘外。一路上,柳安玠都在和蕴蓉说着这些天来陪着妈妈和姨妈游玩这时候的趣事,他口才好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蕴蓉听着也觉得有趣,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这个人,眉目清朗,形容俊美,阳光得像个大男孩。心里不禁有些酸涩,他这样曲意讨好是为了她啊!
“柳大哥,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她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这有什么。”柳安玠随口答了,然后看着蕴蓉的表情,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楞了一会开口说道:“蕴蓉,我知道你心里还有芥蒂,虽然你原谅我,也答应和我结婚,但是你却并不开心,我不知道要等多久你才能真正释怀,我能做的就只有等,等你的心再次接纳我。”
“你明明也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何必非要这样委屈自己?”蕴蓉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疑惑。
柳安玠目光深邃的看着蕴蓉,停下来,面对着她,语气郑重的说:“其他的选择我不知道是不是会更好,我只是一想到,如果你不再理我,以后我的身边再也见不到你,我的心里就会空空的怎么也填不满,心慌得难过。你请假回老家的那些天,我总觉得你再不会回来,不要我了,我干什么都没有心思,哪怕打篮球也觉得没劲。好在后来你回来了,也肯给我机会,我只有高兴,怎么会委屈。”
“也许,你只是习惯了这几年我陪在你身边,习惯可以改变的。”
“只是习惯吗?或许有,我是习惯了有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我知道你也是,既然我们在一起都好,我为什么要改变这样的习惯?就算只是习惯,我也愿意一辈子习惯下去。”他牵起蕴蓉的手继续说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蕴蓉,你想,人生是很漫长的,未来也充满了太多的变数,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的事情。将来或许是我,也或者是你,都可能会有变化,但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把握现在触手可及的幸福。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会让我们错过身边的人,我不会轻易的许诺将来,但是我可以肯定现在一定能给你幸福,而我,也确定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幸福,那我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抓紧你。”他的声音就像这五月的晚风一样,暖洋洋的拂过蕴蓉的心,然后在最柔软的地方驻足停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蕴蓉发现自己被他拥在了怀里,她的头埋在他胸前,可以很清晰的听到胸膛处的心跳声,那样真切得让她的心也慢慢被填满。第一次感觉他们的心跳是如此贴近,她用一只手也放在自己的心上,两个人连心跳的频率都默契的一致,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从里漫溢出来。是啊,既然她已经为了他打开了那坛珍藏的佳酿,那就要好好的品尝,不要辜负。她在心里默默的说,让我们一起活在当下,爱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