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月光下,烟白嫩的手抚了抚下巴,想道:我记得公主定亲的正是师兄。
虽说她自幼在师尊身边生活,但有个美人师兄她还是很开心的,她可不想公主把她的师兄糟蹋。她师兄又是向来和气的性子,怕是连重话都不会说。
烟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被她忽视的男子弱弱开口道:“烟,我们回去吧,晚上好冷啊……”
烟瞅了他一眼,嗤笑道:“慕瞳,不是你非要跟来的吗?怎么,现在冷点,后悔了?”慕瞳直接冲上前,抱住她,明明比她高大,却非要把脑袋塞向她怀里。
他颇似无赖道:“反正就是要回去,你若不与我一起回去,我便不放手。”
就算你跟我回去,我也不会放手的。
烟用力揉乱了他的黑发,感受着怀里的热度,她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若不是知道他记忆、神力全封,她都要以为他在故意占便宜了。
夜逝去的很快,天刚蒙上白纱时,李云辰一行人就坐上了一辆马车。除去他们三人,还有一个马夫。
李云辰看了眼那个马夫,他对道士道:“他是谁?”道士拍了拍他的肩道:“唉,无妨,自己人,他可机灵呢。”
李云辰却因他拍自己的动作黑了脸,冷漠如冰道:“不许动我,而你本是该死的,若不是你的邪术,杜栎也不会变成这样,你得多亏你自己告诉了我一切,否则身首早已经不是一体。”
道士知道他是有这个本事的,但他却不像之前那般对他惊惧,他露出笑容,缓缓开口道:“云辰,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想做就能做,想不做就能不做的,若强做,只会付出自己若不能承受的代价的。”
回应他的是李云辰不屑一顾的神色,即便李云辰现在落魄不已,但他依旧是高傲的神气。
这份高傲不同于他之前的傲气,它显得收敛,而他现在这份傲气是他不自觉地不向命运低头,又或是保护他自己。
车厢里,道士不在意地拍过浮尘,李云辰则望着那湛色天空失神地发着呆。叶落已被他放入木盒,上了锁。
他几次想摸摸自己的剑,袖口下,手攥紧后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他还是无力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终究要尘封过往,与存在着他许多重要东西的长安永别。
一路披星戴月,不停赶路,他们一行人终是来到了离塞外很近的边境。
这一路上,杜栎都未曾醒来,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一次夜里,李云辰用棉被将杜栎紧紧包住,不让她被一丝凉风所吹拂。
望着杜栎无血色的小脸,李云辰对道士道:“为什么她还没醒?”这已不是李云辰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了,道士自知原委,他无谓地拿起一壶茶道:“她会醒的。”
这下,李云辰凌厉的目光落在道士的脖子上道:“我说不杀你,那是之前,但不代表现在我不杀你。”
道士已习惯了他的威胁,但也没有过于淡然,依旧回答他道:“在长安,杜大小姐给她喂过一粒药丸,那药丸有一定的毒性,但不致死,我完全可以医治她。”
听到是杜若泠下的药李云辰便听不进后面的话,他望着窗外新吐的柳絮,不做声。
而后来的路程里,李云辰不再问杜栎为何不醒,就任由着杜栎昏迷不省人事。
道士忍不住扶额,心道:这李云辰真是心偏到天上去了。
黄沙漫漫,红日融融,日光竟是泛红的落在这全是黄土的地方,这不像是沙子堆积而形成的地方,更像是一片海,一片汪洋大海。
如同那浩荡汤汤,横无际涯。
风卷起粗砺的沙,吹花了眼,磨痛了脸。
当李云辰赶到真正的塞外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其雄浑之壮阔,世间难见。见者都会不由砸舌,心中扬起澎湃之情。
离李云辰离开长安已过了半月有余。
多日的压闷似因眼前的壮观有了几分消释,他望着那轮红日,他的眼因日光刺眼不由眯了起来,剑眉轻皱。
道士见他一直盯着那刺眼之处,他心道:他这又是怎么了?不怕眼睛瞎掉吗?
李云辰从怀中拿出萧,萧身碧色,晶莹剔透,他轻抚上萧放在嘴边。
一霎,箫声兀起,杀伐之气猛涌。
他本是属于战场上的人,而他向来不通那些儒雅之道,唯一会的便是吹箫。而他只会吹一曲——那是吹给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有志儿郎的,他闷了多日,往日将门奇子的辉光与眼里的璀璨早已磨的消失殆尽。
可是,他来到了大漠。
大漠无边,却有着他向往已久的阔然,他不由将这热血之曲奏起。
他记得他的荣耀,他曾经的肆意狂傲,那份踏遍山河、望尽五川的豪情,他从来不是会随随便便低头的人,不禁想起他想替杜若泠赎罪的心思。
罪,他来赎!而他难道就此放弃心之所向了吗!就可以放下剑了吗!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吗!一条贱命苟活于世!
刺目光下,他缓缓闭上眼,往日誓言与抱负不断重现,而他似要尽全部心力将这一慷慨激昂之曲吹破云霄。
道士听着那锋利的要划破耳的箫声,他觉得这李云辰就是个……亡命之徒!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命!
亏他之前还将李云辰当做不懂事的可怜的少年,他望着前面的李云辰——少年袍角扬起,黑色发带于空中狂舞,绯色日光下的少年身影于荒荒大漠狠厉而又决绝,甚至是疯狂。
飒飒而过,潇然而来。
而此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云辰哥哥。”
即便箫声盖过了这细小的声音,但李云辰听力甚好,他转过头,一手执萧,他难得露出柔情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凛然。
“你是如何识得我的?”
他眼角似又划过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