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快入秋的时候,钱洛仪已经基本上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现在,他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起床,在依昔做早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书,等依昔做完早餐以后,他们两个便一起吃饭,聊会天儿,等到七点四十五到学校去听课。每天中午放了学以后,他和依昔就回到房子里,一般这个时候,钱洛仪就再给依昔讲一讲今天都学了些什么,看看依昔有没有听明白。两人差不多能这样聊上个十几二十分钟,午餐也是在这个时候由依昔做好。再过差不多二十分钟,他们两个就回到学校去。等放学以后,两人的活动就多了起来。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会在房子里打一会扑克牌,下会儿棋。等依昔输够了,两人就开始一起准备晚餐。虽然说钱洛仪从来没动手做过饭,但为了分担依昔的家务,他还是挺愿意的。或者说,他们两个可以去梅姐的咖啡店去坐一坐,晚上就在店旁边的面条店顺便吃点儿。过了七点,钱洛仪一般会学习一个小时左右,到了晚上两个人再重新坐在一起,仿佛有无限的回忆可以互相讲述。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和谢媛伊一起出去玩,在雪花树边上的餐厅吃个饭,一起四处玩玩。
这一天,一匹快马趁着秋风来到了学校里。
“怎么回事?”同学们纷纷在宿舍去眺望。
“你看见那个金色的卷轴了吗?那是皇家的圣旨卷轴,肯定有什么大事了。”钱洛仪指着说。
“真的?”依昔也瞪大了眼睛在看。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学校的大法师吕恒略走了过来。
“学生们,请都聚过来一下,我们有事需要商讨。”其实根本不用他这样说,四十个人加一个依昔早就凑了过来。
“在帝国东部现在有大量的不明生物正在入侵,陛下希望我们能前去志愿他的部队。与此同时,也会有一支学徒战士队伍和你们一起进发,人数是八十个,到时候请所有人找到合适的搭档,确保战力资源的最大化。还有,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会有三名老师与你们同行,但你们不会在前线征战,而是在侧线主要进行辅助围剿和侦查的工作,注意不要太过激进。”大法师说完,转身离去。
“洛仪,刚刚那是谁说话呀?”依昔问。
“那就是大法师吕恒略,你应该听说过他的。”
“那就是?!”依昔急忙转回头去想看清楚,“你怎么不早说,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他的!”
“你也没早问啊?”
在玫瑰王国里一共有六百个魔法师,其中有四百个法师在帝国法师团中服役,一百个退役转科研的法师,四十个常驻学徒法师,四十个常驻进修法师,十五个教授,以及五位大法师。大法师每个人的魔能等级都在四级或以上,人人都有一下子炸塌一座楼的力量。
“那怎么办?”依昔问。
“还能怎样,去呗?”钱洛仪说。
这是九月初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学校门口,十一辆卡车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列。四十个学生外加三个老师都上了车。
“谁准备好干掉几个怪物了?”车里那个学长问。
依昔担心地四下望了望,仿佛生怕落下什么东西似的。
“我是准备好了,但能不能干掉又是另一个概念了。”钱洛仪说
“这你就放心好了,老师说了,他们只会让我们处理低级的怪物,不会有什么威胁的。”为了让其他人安心,那个学长说。
“哦,顺便说一下,我叫马知力,三年级。”
“我们都是新生,我叫钱洛仪,做你边上的那个是谢媛伊,我旁边这是依昔,是我的指引者。”
“这么说你是从地球来的咯?”马知力问。
“是的,刚刚来一个多月吧。”他答道。
“来这里还适应吗?会不会想家之类的?”
钱洛仪摇摇头:“基本上没有过,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想家过。”
“挺好,我看,来这儿的人就是需要这种品质。不像我在剑术学校认识的几个人,隔三差五地就坐那里发呆。”
“是,两年才能回去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有点少,不过你看,”他凑到马知力耳朵旁边悄声说,“还可以送女朋友,一上来就和你说要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好的?”
马知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穿越了。”
“高年级生都有什么课程呀?”谢媛伊好奇地问。
“这个东西因人而异,我的话分别选修了生物魔法学,静态魔法学,动态魔法学,还有魔法理论进修,”他说,“我有几个朋友选了元素魔法学和融合学,还有几个比较聪明的去修了嬗变和电磁魔法,学的都是科研法师刚刚研究出来的最新理论。”
就这样研究,真不怕科技树太偏了。
他们旅途的终点有好几百公里远,坐马车将近一个月才能到。这期间课程都会由随行教授正常教授。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滚卷轴,打开就可以读今天的所有课程,到了晚上扎营时,老师会统一测试。今天的理论课程讲的是魔法对大块物质的影响,以波的形式传递透过整个物体以后才能对其进行影响,而波传递的速度会因介质而异。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扎下了营地,营地排成两排,组成一个U字形,围绕着两堆营火。按理说是四十三个人,人人都有单独的帐篷的。可因为依昔的缘故,人多出来了一个。于是依昔又一次做出了意料之外情理之外的事情,她自告奋勇地和钱洛仪睡在了一个帐篷里。
娘,您甭愁抱不上孙子了。
“可是依昔,这样不太成体统吧,”钱洛仪提醒道,“毕竟以前也都是分开房间的。”
“这有什么呀,”依昔则显得毫不在乎,“不就是在一起睡觉嘛,怎么,你在想什么呀!”
行,宁算计我。
“那随便你吧。”钱洛仪也不好说什么了。
晚上,他觉得帐篷里特别热,更别说空间有多么挤了,就好像强行往热水瓶子里塞了两根锂棒一样。
“依昔?”他小声叫,要是依昔睡着了的话,就听不见了。
“怎么了?”依昔睁开眼睛问他。
“你能不能转过去?气儿都吹我脖子上了。”
“哦,抱歉。”依昔赶紧回过头去,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
“你觉得热吗?”钱洛仪问。
依昔这才发现自己正盖着两层被子,自己的还有揪过来钱洛仪的,而且,因为紧张的缘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了。
“也不知道那些学长学姐们是不是都有办法制冷,这里面也太热了,我不盖被子都浑身汗了。”他解开帐篷上的扣子,拉开了上面的布料。
两人仿佛感受到帐篷里的热气正散逸到外面凉爽的空间里去,与平原上风凉的夜风置换。
“不会遭到什么袭击吧?”依昔担心地看着外面空旷的原野,即使在星光照耀下,也什么都看不见。
“别忘了我们是谁呀,一帮子人形炸弹,来几个土匪,怕不是连动手都没来及,武器就先溶化了。而且不管怎样,我都得先保护你呀。”
“听你这么一说,我果然安心了许多呢。”依昔点点头,转过来看看钱洛仪,又转身躺下了。
钱洛仪一晚上也没睡好,他生怕一翻腾会不小心弄醒依昔,所以一直保持着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
“你怎么眼圈黑黑的?”在马车上,谢媛伊问,接着自己想了一个答案,“诶!该不是你们昨天晚上……”
“说什么呢!”钱洛仪打着哈欠驳斥道,“你看我,是那种人吗?你看依昔想吗?”
“你是不是那种人我不知道,但是依昔肯定想。”谢媛伊随意地开着玩笑,但又缺少玩笑的要素,所以在这玩笑现实和玩笑的边缘徘徊。
马知力笑了笑,没说话。车里的人都看着他,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也猜不透。
其实他想的不过如此:尼玛的老子都高三了至今单身,你凭什么以来就可以有两个现充跟着?
“所以说,不要开这种玩笑啦!”依昔烦恼地喊。
“啧,怎么这么娇贵,你们两个多般配,刚好还是勇者和指引者,肯定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小couple。”
“咳咳,”钱洛仪大声地打断了她们两个的谈话,“我们不如一起来学习一下今天的理论学知识吧?”
“等一下钱洛仪!我可不能让她这么嚣张地随便讲。”
“哎呀,你不是第一次见到钱洛仪就跟他说了嘛,要以身相许了,现在又在这里耍什么傲娇?”谢媛伊眨着眼,挑逗着依昔。
“我……你……”依昔红着脸,把头埋进了手里。
“够了谢媛伊,别逗人家依昔了。”钱洛仪说着,把依昔的手放了下来,她的脸还是通红的,不肯见人。
谢媛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小扇子,翘着二郎腿扇了起来。
“异世界的钱洛仪,过完生日遇依昔;以身相许拐这里,落得最后睡一起;次日被人抓证据,傲娇小女认不起,认不起。”说着“欻”地把扇子收了起来,一脸坏笑地看着依昔。
这人怎么回事,真是出口成章之才,诗文横溢之华呀!可惜现在的处境并不允许钱洛仪去表扬谢媛伊。
“好啦,谢媛伊你差不多行了,”钱洛仪安慰依昔,“你别听她说一句是一句了,自己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还搁着瞎起哄。”
谢媛伊仿佛突然被噎住了一样,果然没有继续说下去,有将近一刻钟,她都在看着钱洛仪开导依昔的同时反省着。
“你看,哪里有必要和她一般见识?就要挑那个最有效的角度,一下子就出局,”钱洛仪说,“好了,别窝在角落里了。”
几个人在沉默中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在路上,他们不时能看到远处的村庄,袅袅炊烟从地平线上升起,条条潺潺溪水从桥底下淌过,或是一群倦鸟,耷拉着翅膀排成一字飞过天空。
“前面不远就要进入一片森林了,请各位同学小心。”卷轴上显示出了一行字。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前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一片葱绿浓厚的森林就在前方,像长长一条绿丝带一样。
“喂,我说,这前面不会很危险嘛。”依昔问钱洛仪。
“我怎么知道,我有没读过大陆地理,真当我是百科全书呀。”他耸耸肩。
“我知道,”谢媛伊骄傲自满地说,“前面这个森林叫平顶山森林,这是因为它中间有像桌子一样架起来的一片高地。据说这片高地顶上住着森林精灵呢!它们都是很有意思的神话生物,有着绿色的头发,还有小麦色的皮肤,长长的耳朵;据说在洛斯珀丽丝还有他们专门的社区呢!也不知道在哪里,从小我妈妈就给我讲这些东西的故事。”
“精灵嘛,一片魔法大陆上,怎么可以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钱洛仪点点头。
“森林精灵,人类的分支种族,在第四纪元期间开始出现的异变种族,主要生活在森林中,对植物,野生动物,以及菌类有高水平的研究,在千年战争的所有时段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将敌人的野兽化为了己方的战力,并成功在环山中央的最后一战中让整个环山平原中的所有树木‘如同千寻波涛一样淹没了所有城墙’将‘兽与龙的所有努力重归于石砾’,属于千年战争中封为正规种族的种族之一,其附属种族有千年战争晚期形成的战精灵种,工精灵种,还有溪精灵种,都为战争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由于其魔法能力的缺失,最终并没有成为‘权种’之一,也就是像常规人类一样的广袤种族。后来在第七纪元早起,不知因什么原因移居到了森林深处,切断了与外界的绝大多数联系。”马知力讲道。
知识渊博的学长*1,钱洛仪心里想。
“不过假如说这里面有什么森林精灵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心了!这些善良的精灵一定会保护我们不受到野兽的攻击的!”谢媛伊说。
到了晚上,老师又一次发起了考试,钱洛仪很快做完了,回到了帐篷里。依昔正盘腿坐在帐篷中间,似乎一直在等他。他便坐在了依昔的对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那里耗了好久。
过了好几天,他们到了平顶山的山脚下,抬头望去是一个高高的断崖,上面勉强长着几棵树。突然,森林深处响起了野兽的咆哮,乍一听和普通的狼没有什么两样,但多了许多放肆,多了不少猖狂。
“听声音,应该属于穴居狼群,极其具有攻击性,颌骨的咬合力有差不多六十公斤。”马知力说。
“可是它们能打过我们吗?”钱洛仪问。
“那不一定,一个成熟的穴居狼部族有近四百名成员,分工明确,纪律严明,在指挥官的引导下,作战能力不差于同等数量的人类步兵军队,我们唯一的胜算是如果它们不同时包抄我们所有人。”
“可它们看上去就是这么准备的。”谢媛伊的声音微颤着说。
只见他们周围的高地已经全都是这种狼了,它们将整个车队围在了山脚下,逐渐地逼近着。
“这是一个常规的部族,我数了下差不多有三百六十个成员,现在是九对一的比例,你们所有人,躲到车底下。”马知力说。
此时,所有的马匹已经脱缰而逃了,这是因为假如便要任它们跑,只会将马车拉得人仰马翻。不出所料,在逃跑的过程中,所有的马匹无一不被血喷大口的噬咬杀死了。每一匹狼都有将近一米八长,一米高,眼神中露出来饥饿的凶光。
他们车队后面首先遭到了袭击,但随着教授展开了一张巨大的魔法屏障,所有的学生都得到了保护。
高年级学生都下了车,挡在了新生的前面,跟着教师的口令,一枚枚魔法飞弹齐排射击,打头阵的狼群被击打得翻倒在地。
钱洛仪和依昔悄悄地藏在车底下,而因为这里装不下,谢媛伊藏在旁边的那辆马车底下。
哪成想,突然一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魔法导弹击碎了这辆马车,依昔和钱洛仪被实实落落地压住了。
“可恶。”钱洛仪咒骂道。
他能听到外面的狼正飞快地跑着,袭击着,也不知道其他人到底安不安全。
“请所有同学立刻到这边,尤教授要发动传送阵了!还有十秒!掩护往这里跑的学生!”
钱洛仪用力地举着头顶上的这根横轴,可是它说什么也不肯动弹。接着又试着推开旁边的钢板,可它也一样坐在那里摇都不摇。
“加油啊钱洛仪!”依昔紧张地说。
“推不动啊!”钱洛仪咬着牙说道。
“三,二,一……”“等等老师!张翔他们!”那是谢媛伊的声音。“必须开始传送了!”
随着一声空间颤动的涟漪声,他们传送走了,只听到狼群恼羞成怒的哀鸣。
突然,有一匹狼嗅到了一丝异常。
糟了,它发现我们了。
钱洛仪的左手用力地抓住了旁边的那根铁杆,它被从中间炸断了,现在的断口非常锋利。
两人努力地压着紧张的呼吸,他可以听到依昔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
突然,它们旁边的那匹狼开始用力地嚎叫,狼群围了上来。
很快,他们的这个小藏身之处就被掀开了,两人跳了起来,狼群在他们周围组成了一个圈。
怎么办,这下栽这里了?
他们和狼群对峙了近十秒钟,依昔在他的背后瑟瑟发着抖,他则左手紧紧握着铁杆,随时准备给第一匹袭击他们的狼来上当头一棒一击。
很快,这个机会就出现了。一匹年轻的灰狼跳了起来,向他冲了过来。他调整着武器的位置,在狼向他扑来的那一刻把铁杆立在了地上,随着狼扑过来,深深地插入了泥土里,接着,两人快速闪开,那匹狼的内脏全部被穿了个透心凉,钱洛仪把血淋淋的铁棒子抽了出来。
第二匹狼也冲了过来,这一次它十分谨慎地从地面水平冲了过来。
由于地面泥土较多,比较难转弯,意味着钱洛仪可以轻松闪过冲过来的攻击。接着,在这匹狼和他擦身而过时,从上向下用力挥,利用这个杠杆在下坠过程中得到的动能杂向这匹狼的尾椎,只见它哀鸣了一声,后腿瘫坐在了地上,接着钱洛仪给铁杆通上电,把它的脑子给烤熟了。
可他也感到魔能正在飞快地流出他的身体,现在已经流失了将近百分之二十了。
可现在他必须战斗,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这个对他有着十二分信心的女孩,他坚决不能辜负这一份祈望。
三匹狼同时向他扑来了,这下可麻烦了。他用力踢起一大堆土,接着为他们添加了动力,每一粒微尘都被加速到了每小时四十多公里,不是为了击退它们,但是为了迷住它们的眼睛。而且,这一攻击颇为奏效,它们哀鸣着退回了队伍中。
狼群组成的圈子越来越小,它们意识到钱洛仪给它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这下坏了。”钱洛仪说。
“你一定可以的,不是吗,钱洛仪?”
怎么办,魔能只剩下百分之七十了……根本不够好吗?
四匹狼冲上来,魔能只剩下百分之十了……愣是用魔法将它们全部打退,他不能继续用魔法了,再用,就疲乏了。
他用力应付着一匹匹狼的车轮战,失去了体力,越来越虚弱……
终于,他必须要用铁杆才能撑住自己,不要跌倒了。
看起来,就要这个样了吧?他回头看了眼依昔,在他的保护下,还没有一匹狼能碰到她的发梢。
她一定不能死,我也一定不能死。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间闪过。
一匹狼的前爪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肚子上,一时间将他体内的所有气息全都逼了出来,让他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辈子,他还从来没感到这么无助,这么无力过。
三匹狼向他冲来,但因为方向不同,他用铁杆将它们互相别住,但也因此丢掉了杆子。
现在,他手上什么都不剩下了,在他的身后是依昔,身前则是数百匹恶狼。
他挤出最后一口气,坚定地站在了依昔和狼群之间。
“钱洛仪!”依昔看着他,看着他体力透支地跪倒在了地上,接着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她接住钱洛仪,哭着,“钱洛仪?”
世界渐渐沉入了黑暗,只听到在一切的边缘,遥远的号角轰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