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来救我的,还是杀我?”陶商抬起头,露出猩红的眼眶,身上的袍子也已经支离破碎,就剩了几块破布还顽强地挂在他的衣服上,额前还飘着一缕微微摆动的长发。
他的声音在不停地发抖,连同他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陶商问完,默默合上了双眼,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我等当然是前来相救的!”
眼睛猛地睁开,呼吸都像要停滞下来,紧紧攥着的双拳也忽得一下放松下来。一阵冷风袭来,陶商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在完全地发冷,几乎站立不稳,但他终于可以长舒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这是赌赢了。
“此话...当真?”
百夫长只以为陶商吓坏了,心里虽然疑惑为什么陶公子没有按照计划被县尉救下,不过他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天上突然掉下了这样大的一个功劳,县令的公子被本来被安排干这种苦差事的自己阴差阳错的救下。
眼前似乎飘过了白花花的银子和更高位的官府,百夫长差点乐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见到陶商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为了营造更好的表现,他急忙解开自己的披风给陶商罩住,而后满含热泪,慨然下拜道,竭力表现得既忠诚又焦急。
“末将来迟了,让公子受了这许多苦头。”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陶商今天能够的救,全凭了将军。”陶商急忙扶起了还在假惺惺抹眼泪的百夫长,自己也勉强挤出眼泪道,“陶商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将军,我父亲还好吗?”
“自从公子被贼人所掳后,陶县令心急如焚,整日茶饭不思。如果公子不能救,只怕再过几天大人就会生生病倒。不过这下好了,公子得救,陶县令也将安心了。”
“如此就好,陶商在此先谢过将军了,等下山之后我一定会向父亲如实禀报将军的功劳,为将军请功。”陶商收敛神色,抖擞袍袖,向百夫长长揖致谢道,“只是不知道将军尊姓大名?来日也好报答一二。”
“末将姓向,单名一个冠字。”百夫长心头暗喜,心想这县令家的公子到底懂得礼数,自己的功劳是飞不了了。不过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条有理地跟自己谈话,要是自己家的臭小子八成只会吓得急哇乱哭,但他又着实不太明白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陶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啊?李县尉不是带人去救你了吗?”
听到李县尉三个字,陶商呃身体几乎僵住,语气都不免得重了很多,对向冠笑道,“你说李叔叔,我倒是碰上他了。但是挟持着我的逆贼想要造次,李叔叔搬出乔玄公的故事果断回绝了他们,并下令放箭。山贼死伤大半,剩下的人挟持着我往山里逃窜。我趁他们一个不留神,直接滚下了一处山坡,只不过我不认得山里道路,丢丢转转找不到人,一抬头看见寨里的浓烟,这才意识到有人来救我,走了半天才在这里碰见将军。”
“原来如此...公子可曾看见有什么残匪溜回来,杀了我们的弟兄?”陶商一口一个“将军”的叫着,让向冠极为受用,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上面的都尉、司马、校尉一层层地压着,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升迁的机会?更不要说是什么将军了,基本从来都没什么指望。
“不曾...我一路逃上来,只看见满地的尸首。”陶商不想再多说什么废话了,握着向冠的手急忙问道,“向将军,是谁派你们来这里的?山上基本都是老弱,怎么也没让留个活口?”
向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都是李县尉的意思,当时他只说自己接到了公子的消息。城外的流民又多了近万,有失控的危险,陶县令被城外赈灾的事宜牵绊住,来不及禀报了。属下一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县尉大人说得急迫,我们也想早点救出公子让县令大人宽心,县尉大人带队去与贼人交易解救公子,末将则带领本部人马去捣毁他们的巢穴。县尉大人还吩咐属下,这伙贼人在这种时刻绑架公子,实在罪大恶极...让属下一个不留,上官所令...我也不得不听啊。”
果然是他!
一团火焰从陶商的眼底升腾起来,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表示。明明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极限,他却必须强颜欢笑,强作镇定。甚至还要为这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说着好话,在这个关口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他们只会以为是自己这个十岁的孩童经不住吓,一个不好,这几十人的性命也难保了。
“向将军,我求您件事情。”陶商上前凑得更近了点,用手遮住自己的下颌,悄悄对他开口道。
“公子但说无妨,末将听令就是。”
陶商朝着阿钦藏身的地方伸手一指,“那里还藏着一个人。”
wocccccccc!!!!!阿钦的心态简直要爆炸了,你TM都是装的啊!你是想要我死啊!!!
“但是,你们不要动他。”陶商说完,左右挥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军士,对向冠请求道,“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有对将军讲过,我并不是一个人跑来的。那个孩子虽然是寨子里的人,但他从来没有做过恶,我被抓来的时候,也多亏了他的照顾。我在逃出他们的控制时候,路上遇见了因为受伤被抛弃的他,他为我引的道路,我求您能够放他一马...这个寨子虽然有人将我掳来,但有些人还对我不错,如今他们都已经死了,我心里过意不去,留下他的性命也好让他为寨里收容尸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而已,这样的顺水人情向冠自然懒得纠缠,连声称是。还“大发慈悲”着人留下了几块干粮。一行人便急匆匆地护送着陶商朝山赶去。
然而还没等走到半山腰,他们就碰上了另一只队伍。
“向百夫长,你们怎么从山上下了?”为首的李自穿着特大号盔甲还要敞着怀,两手搭在肥胖的肚子发问道。小眼睛露出了一丝精芒。
未等向冠开口应答,陶商踏步上前,在火把的光下走出,对他施礼道:“李叔叔,是我,陶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