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萨到达墙头木偶的正下方,径直穿过石墙,进入院中后,他立即蹲伏进阴影。近旁的玻璃暖房里,在地面上蔓延爬动的青色藤蔓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还不时传出浑浊的呼救声。
怪异扭曲的哀嚎让他立即绷紧神经,警惕地扫视周围好几圈后,艾尔萨才逐渐明白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些怪异的藤蔓,它发出人声似乎只是为了诱捕猎物,这不禁让他更加觉得恐怖。
他开始回忆铭记在脑中的驯兽部建筑结构图,那些纸上的线条只标注了通道与房间,对那些奇怪而危险的培育物种却没有丝毫预警。
远离玻璃暖房的艾尔萨悄悄走到一根廊柱后,然后探出脑袋眺望瞭望塔上的守卫,虽然它早就知道这些守卫的主要监视方向是院内,与军事堡垒里的士兵大不相同,但此时的他依旧在心里咒骂了无数次。
他瞅准守卫移开目光的时机,身形灵巧地踮脚跃进另一根廊柱背后,如此重复移动,最终如机敏的黑猫般溜进下行通道。贴着墙壁步下楼梯,在转角前站定,刺客木偶坐在他的肩膀上。
他控制自己的心跳减缓速度,将自身的呼吸与心跳声带来的干扰降到最低,然后他的耳朵边灵敏了起来,专业的盗贼必须能在黑暗里自由穿行,此时耳朵收集到的信息要比眼睛更多,虽然通道里的昏暗灯光并未熄灭,但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细微的轻响如湖面上的波澜般传来,砧板被砍中的声音充满节奏感,听起来似乎是有人正在吃力地剁着排骨,另外还有铁门滑动的声音,硬底军靴走过金属板的声音,借此他得以确定,接下来的三个拐角后都无人存在。
于是他继续深入地下,走过一段被他准确判断情况的通道,从一扇扇金属门便滑过,同时借助门上的铭牌确定自己在大楼里的位置。找到楼梯后他快速下行到地下二层,墙角的电缆更加粗壮,头顶的各种管道里传出液体流淌而过的轻响。
艾尔萨继续轻手轻脚地穿行,一个接近铁门的脚步声显示着有人将要走出实验室,他立马退到上一个转角后,静声躲避。
探出脑袋窥视那人的背影,艾尔萨发现他手提着沾满了毛发与血脂的钩链,上身穿着黑皮罩衣,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血腥的解剖,又像是正在处理一些失败品的尸体。
驯兽部的地下实验室没有巡逻的士兵,深夜留守工作的人员又很少,没耗多少时间,艾尔萨便顺利地进入地下三层。
这里的通道突然明亮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导线与管道都被埋在了地下,厚重的钢门似乎守护者一个国家的全部财富,粗大的铆钉与需要仰望的高度带给人无声的压抑感,而红灯与危险警告牌几乎随处可见。
“这里更加安静了。”艾尔萨在心中暗自思索,笔直漫长的走道里,强光不仅让他眼睛刺痛,更让安心于黑暗的他感到,自己的每寸肌肤都似暴露在人群的目光下,这种不安全的感觉让他直起鸡皮疙瘩。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又眨了眨眼皮以湿润干涩的眼睛,前方钢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他赶紧后退寻找遮掩,然而背后也同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瞥见来人的衣角已然出现,心中咒怨的艾尔萨立即扎进手边的墙壁,可刚一进入房间他便瞪大了眼睛,颤抖的呼吸被他用力压制。
一条沉睡的火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汽车大的头颅正对着自己,从它鼻孔呼出的臭气灼热逼人,一阵又一阵地拍打在他的脸上,几乎快要将他的紧束黒帽吹掉。
火龙头颅上的鳞片暗黑发亮,干硬的嘴唇暴露出一排钢叉似的牙齿,呼吸声如机械发动机般刺耳,更要命的是,紫雾礁的火龙睡觉不闭眼睛,尽管这并不能为它起到警戒作用,不能让沉睡中的它获悉异物出现,但似被盯着的幻觉还是让艾尔萨产生了去一趟厕所的想法。
他深知睡龙的嗅觉才是发现敌人的关键,此时在原地微微打颤的艾尔萨只能不断向木神祈祷,并希望自己之前清除夜行服异味的工作足够认真。
“木神保佑,木神保佑,明年的木神节,我一定多种几棵树、、、”
时间推移,火龙终究没有醒来,艾尔萨渐渐放下心来,数分钟后,他缓缓后退,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焦黑的骨骸,穿过混凝土墙回到过道里。
来到机密文件室外,大门上的鼠头浮雕不时抖动胡须,凝固不动的眼珠像是已经失明。担心鼠头能够鉴别外来者的艾尔萨向外侧挪了挪,然后一头扎进墙壁。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像是来自于地底深处,排气风扇运转的声响十分遥远,屏息凝神地聆听了一会儿后,他打开手电筒,开始慢慢寻找。
高耸搁物架之间的过道狭窄,被标注序列号的档案文件挤满了两侧的空间,直达手电光线的尽头。陈旧纸张的几位涌进鼻中,想起儿时因记不住世界岛屿名称而被父亲体罚的记忆,以及焚烧书籍作业时不慎引起火灾的往事,陷入抑郁的艾尔萨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循着书架的编号来到文件室入口处,玻璃书柜里放置着装订成册的入库清单,找到最新记录,他查找到海因里希13号配方存放在“丁-14”号保险柜里,书柜边的墙上则贴着文件室分区示意图,配方保险柜区只需直行到底后右转,即可到达。
艾尔萨将清单放回运来的位置,轻手轻脚地关上柜门,以大门为起点向内直行,很快便发现了那面被保险柜塞满的墙壁,他找到丁行14列,保险柜门上贴着“海因里希13号”的标签,标签之下是两个钥匙孔。
按照驯兽部的保密规定,其中的一把钥匙肯定在部长亚尔弗列得手中,普通人盗取将十分困难。
艾尔萨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他将肩上的木偶摁到保险柜上,见它依旧能摇头晃脑,挥舞小手后,他确定了附近没有禁灵石的干扰,于是他放心地将手伸进保险柜,摸索到纸卷后,成功地将配方取出。
而打开卷纸后,他发现竟然里面是一片空白。
神经的紧绷与双耳内的嗡鸣同时而来,想要抛下一切狂奔的艾尔萨发现,周遭的空气密度已经改变,他的四肢如同陷进了沼泽般,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变得难以执行。
紧接着,文件室里的灯光全部亮起,军警探长赫尔默特与柯摩尔院长第二助理柏特莱姆从书架中走出。被困在领域里的艾尔萨明白,之前自己灵敏的听觉都没有发现这两人的心跳,那只能说明这两人的实力远高于他,即将进入领域段的自己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