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在海水中慢慢坠落，几乎贴身的爆炸冲击波让他脑中晕眩，屏障的光芒渐渐暗淡，似要消失，一旦他的意识完全模糊，溢散于体外的灵雾就会如受惊的幼蛇般钻回他体内，海水亦会趁此灌进鼻肺。
“死亡变成了消亡，把控灵雾的生命最终成为了灵雾的一部分、、、、、、”
海中的黑暗愈发深邃，思绪混沌，导师奥古斯汀的只言片语浮现。身体灵质化的大巫师在死亡后会完全消散，奥古斯汀总爱如此感慨这一确定的结局，尤其是在每次海战后，身着浴血战袍的他坐在剑阁里，用丝巾轻拭他最钟爱的那把阔剑时。
他坐在老木桩似的凳子上，手指滑过剑锋上的流光，血渍在黑袍上渐渐干枯，湿发纠结成缕。“消亡也是有价值的、、、”眼神呆滞的他望着剑身上的倒影，喃喃自语着，像是隐藏着对死亡的冷漠期待。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奥古斯汀的目光疏忽转向阿列克谢，带来脑中的阵阵刺痛，他竟一时分不清奥古斯汀是注视着回忆中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阿里克谢惊讶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倏忽睁开双眼，从海面飘下的些微亮光被面前的阴影遮蔽，它的边缘尖刺丛生，就像插满了断剑的巨石。
物引发动，厚重的弹雨钢墙顿时四分五裂，爆射开去，无声地融进海底的黑暗。汇聚的灵雾阻止住坠落，推动他加速上浮，很快，平静的海面翻涌起水柱，屏障现露，冲天而去，他又在空中呈折角转弯，如陨石般轰然撞落在附近战舰的甲板上，脚下的钢板深深凹陷。
庞大的战舰身躯微微晃荡，船舷两侧的士兵稳住身形，立即锁定阿列克谢开火，从舱门后蜂拥而出的敌人肩抗无后坐力炮，也迅速加入了攻击队伍，但所有的子弹与爆炸都被阻挡在他周围六七米外，完全无法近身。
霰弹进膛，扣动扳机，弹幕喷射，排成两列的敌人立刻被冲溃一大片，灵雾凝聚成的细小钢珠轰烂炮管，钻进他们的血肉里，使一批又一批士兵面目溃烂，倒飞扑地，浓血从脸上与衣服上的小孔里满溢而出，在他们背后的地面蔓延，汇成浅浅的血池。
从阿列克谢体内飘出的软长巨手抓向近旁的舰炮，将三根粗大炮管拧结成捆，如搓捻毛线般轻松。灵雾手臂一拉，两三吨重的炮台直接被扯碎掀开，然后在风的呼啸声里向重机枪飞，连人带枪砸进大海。
收到司令决然的命令后，远处的战舰没有了误伤的顾忌，协力集火甲板上的渺小目标。早有防备的阿列克谢扫视一眼，周围的敌军尸体与遍地血液立即腾飞而起，在以他为中心的巨球表面旋转飘摇，构成残酷的血肉烟雾，误导了大量的炮火目标。
尸体与黑血如暴雨般洒落时，阿列克谢已经闪身冲进了舱室。走在狭窄过道里，他扩大邻域的范围以感知目标，嘴里吹起了轻快的口哨，每一个从两侧房间或上方楼梯冲出的敌人都被他提前锁定，开枪轰击。
痛苦的哀嚎声就像一曲遥远的交响乐，鲜血、内脏碎块与密集的弹孔很快铺满左右墙壁，平滑的钢墙上现在挤满了凹坑，到处都是断裂的电线与水管。而他竟如扫街般屠杀了一层又一层，直至战舰底。
半截尸体从护栏上滑落，阿列克谢的黑色军靴踏上楼梯，如游玩中的死神般，不紧不慢地登上舰岛。他一脚踢爆紧闭的铁门，未抬眼细看便将两发霰弹灌进了指挥室。
带着硝烟味的灰尘渐渐平息，指挥室里只剩下洒落在地的碎纸片与变形扭曲的各式仪表盘，舰长、大副、掌舵手、测算员、战情联络员等都已不见了踪影。
阿列克谢走到窗边，只见两艘快艇正在海面上快速远遁，上面挤满了人。对他来说，只要不是血巫，杀谁都一样，刚才在甲板下游荡的他并没有想着先消灭舰长，不过敌人的逃跑速度还是让他略感吃惊。
远处的舰队缓缓向外海撤离，没有大巫师随行的舰队很难直接消灭阿列克谢。初次暴露时，挠痒痒般炮火攻击显露了敌人里没有大巫师的情况，所以阿列克谢才敢正面硬撼，若是时间充裕，他甚至有把握将这支舰队追杀殆尽。
只不过，如何带着四名学生离开北布瓦列依旧是一个难题。
离开已没有活人的军舰，阿列克谢向弗兰小村飞去。天色愈发明亮，海雾渐渐稀薄，未到岸边，他便在碰到了清冷迷雾里的克里斯汀等人。“不靠岸很聪明。”降落时他想着。
见阿列克谢没出意外，克里斯汀放下心来，之前他一直在告诉大家不要担心，大巫师没那么容易死，但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些没底。“长老，敌军舰队怎么样了？”
“我消灭一艘战舰上的人，其他军舰现在都后撤了一段距离，不过他们还是守在我们的出海路线上，有些难办。”
众人沉默下去，气氛一时变得压抑，几乎人人都畏惧死亡，尤其是有太过牵挂的时候。
“我还有可爱的媳妇儿没过门呢！”克里斯汀苦涩地想着，不禁暗自叹息，他突然一拍脑门儿，“唉、、、不对，从以往潇的话语与语气里，我好像是会活到这个世界毁灭的，哟哟、、、那要是确定我死不了，那我还怕什么？哎呀呀！我真是太笨了太笨了、、、”
“咦！如果我的未来是确定的，那我可不可以试着跳河卧轨啥的、、、不不，无论如何，作死肯定会很疼，万一成了植物人，那我不是照样会活到世界毁灭吗？”克里斯汀赶紧摇头否定自己荒谬的想法，并因自己的异想天开笑出了声。
他的傻笑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刚才压抑与凝重被克里斯汀的嘿嘿声打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陇梅赶紧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拉回他的注意力，“学弟？克里斯汀，你怎么啦？你不会已经被吓傻了吧？”
克里斯汀赶紧收敛笑容，竭力保持严肃，“没有没有，还差得远呢！我只是觉得大家都不会有事儿的，不要问我为什么，问就是直觉、、、”
布莱恩等人越想越觉得疑惑，但每次执行任务时，克里斯汀的判断基本都没有差错，他此时这样一说，大家竟莫名其妙地多了份心安。
而眉头紧锁的阿列克谢注视着神经兮兮的克里斯汀，眼底涌上了一丝怜悯，他心想，克里斯汀还只是个孩子。“你们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大家的，生死都在一起、、、克里斯汀，岸边的情况如何？”
“哦、、、十几辆装甲车刚刚到达了小村，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将居民集中起来，看起来，他们马上就要逐户清查了，那个身着巫师长袍的人也在。”克里斯汀挥挥手刀，语气坚定又欢快，“干吧！长老，干就完事儿啦！”
阿列克谢眉头一扬，短暂哑然，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克里斯汀竟然有如此魄力！“那、、、执行最糟糕的计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