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陵呀……”对着不远处巨大的“山丘”,唐余慨然地说。
但盘腿而坐的散漫少年继续说道;“可那位商姓始祖最珍贵的难道不是那柄插在琅琊五千年,最后被那位尚姓女子拔走的重剑吗?”
“那这将军陵中究竟还埋葬着怎样的秘辛,足以支持北燕这么大的架势呢?”
“这件事,你要管?”叶离抱剑在侧,缓声问道。
“怎么,你不想吗?”
叶离张口欲言,但旋即又想到那将军陵侧苦守的红裙,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子正一刻,无月,几道黑影便从将军陵一处偏僻小巷中闪出,顺着院墙向远处窜去。
北地初秋的夜晚有些寂静,唯听得见黑影运动带起的极微弱的“呼呼”风声,不绝如缕。
叶离和唐余蹲在墙角的阴影里,屏气凝神,望着头顶呼呼飞过的黑影。
黑影过去良久,唐余侧头侧脑张望一番,确定安全后对叶离道;“嘿,过来探查一番还能遇到这事,啧啧啧。”
叶离没去管他,而是盯着黑影远去的方向,也就是这座城市的中央——那座巨大的陵墓。
“如果他们今晚行动,白天还会那么张扬的派人出去?”
唐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摊开肩膀回答道;“北燕来的草原蛮子本来行事就不精细,况且百里青山那边这么久没动静了,也排除不了打草惊蛇的可能。”
“刚刚掠过的那些人里仿佛有达意境的气息,对于有圣人坐镇的雁门关,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个达意境过来已是极限了。”站直身子,唐余继续说道。
“所以啊,北燕这次到底为了什么呢?”
凌晨时分,将军陵县令裴元府上。
本是万物寂静休憩的时候,裴元此刻却处在卧房守着一盏孤灯,坐立难安。
穿一身脏兮兮长袍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就在此刻推门而入,裴元那原来的由于兴奋恐惧涨红的脸庞瞬间变为绝望的青灰色,邋遢的中年男人视若未见,径直走到桌前,背对裴元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见过你。”
“光武二十年,在终南山,和今朝左相一同被圣上起征。”
中年男人背对着裴元,自顾自地说着。
“那年陛下在终南山下用黄金搭了个求贤台,沐浴焚香,苦等三日,方才求得终南贤才六十余人。”
“你当时也算得上是儒雅文士,近些年却是胖的有些不像话了。”
“你们这些人,我近年来见得多,你们这类人,我近年来见得更多,你们中发胖的很多,很多。”
“可这些年大多数是他们来见我,你是第一个让我跑来见你的人。”
裴元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中年男人过后再无其他人进来,有些空荡的卧房内只有二人,裴元盯着中年男人并不宽厚的背影,眼睛发红,像极了赌桌上失控的赌徒。
“终南山、天台山、庐上、兴尽溪……”
“你们这些人不同那些寒窗苦读的士子,我也没心思参与你们同他们在朝堂上数十年的争争吵吵。”
“但你们啊,走的是终南捷径,不论是真的有才干还是只会夸夸其谈,对朝廷的提拔任用之举总得心怀感激吧。”
中年人转身,正对上裴元发红的双眼。他上下打量了下裴元,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旋即长袍一扬,坐在靠椅上,继续说。
“不得不承认,你们之中确有大才。”
中年人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
“但是,你算不得,你们大多数都算不得。”
“你们之中,中饱私囊者有之,欺男霸女为恶一方者有之,官匪勾结戕杀百姓者亦有之。”
脑袋此刻昏昏沉沉的裴元正对着中年人,时而面色涨红,时而面如土色,阴阳转变,脸上惊疑不定。
中年人盯着裴元,厌恶更甚,加重了语气继续说。
“但这些人里,勾结外敌,谋害我大唐国体的,你是第一位。”
“裴元,你学的仁义忠信,你学的道德文章,你学的克己复礼,都喂了狗吗?”
中年人起身,右手搭在桌子上,语气低沉地质问。
裴元仿佛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肥胖的身躯收缩了下,正对着那中年人,面露凶光。
中年人看着裴元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悲哀,用些许落寞的语气继续说道。
“对了,我,叫温小白,你也可以叫我小白。”
面目凶悍的中年胖子瞬间瘫倒,双手支地,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