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龙城南城已经忙碌起来,走南闯北的商人都极为在意的自己的行程,毕竟一天中除去吃饭留宿,真正能用来赶路的时间极其有限。如此,日出之前早早准备出发就成了常态。
嘉兴客栈中一片忙碌,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往来的客商们正忙着洗漱、检查货物、补充干粮,方便从容面对接下来的行程。
客栈门口,唐余牵着匹枣红色的小马向叶离走去,少年看起来有些疲倦,左手简单的包扎着。
“叶兄此刻便要直接南下了吗?”唐余道。
叶离微微一怔,随后轻轻地点了下头,默认了。
唐余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说;“昨日我行事唐突,损坏了你的剑鞘,昨日请人连夜做了一个,还望你别介意。”
说着唐余递上剑鞘,尺寸是唐余在昨日风波后向叶离询问得知的。
叶离接过剑鞘,剑鞘上是显眼的金色,上面还雕有花哨的纹饰。纵然唐国乃至整片天下都不曾把黄色列为皇家独享,但黄色仍被视为颇为尊贵的颜色。看着这华丽到浮夸的剑鞘,叶离眉心隐隐作痛,好在这剑鞘倒也不是华而不实,能与他手上的长剑合鞘,分毫不差。
叶离点点头,对唐余的道歉便是谅解,“无妨。”
唐余牵过那头小马,继续说;“叶兄一路南下,路途遥远,不若我就在此送你匹马,避免过于辛苦,也算我赔礼了。”
叶离摆手拒绝,道;“不用麻烦,我走就行。”
“此番南下,不论你要去哪,都得过百里青山,其中官驿、客栈数量有限,怕是免不了风餐露宿,带上它,就算不骑,装装干粮哪怕是解解乏总好过一个人吧!”唐余轻轻地拍了下小马的身子,小马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叶离犹豫了下,说道;“不必了。”
唐余却蛮横地将小马缰绳塞给叶离,“这是给你的赔罪,你可别薄了我的面子。”
叶离看着唐余骄横的模样和放在“截云”剑柄上以示威胁的右手只得同意,待到准备道谢时,唐余却是直接回头,颇为嚣张地向自家车队走去。
叶离皱着眉头盯着唐余的背影想了好半天,方才牵着那小马慢慢想城门方向去。
与此同时,唐余和那似是管事的老人也看着一人一马远去的身影。不过,唐余看向的是叶离瘦弱的身影,老人看向的却是那匹枣红色的小马!
燕京,作为两京之一,本就繁盛至极。更何况在十年前大唐天子更像迁都的远征之后,洛阳已经隐隐有了成为大唐中心的迹象,于世人口中也渐渐有了“新京”之名。
靠洛阳皇城西北角修建有八层的木质阁楼,朱漆的阁楼矗立在庞大的皇城旁,并不起眼,但没人会因此轻视它,只因为它是钦天监所在。
这座不起眼的小楼掌控指挥这大唐除却军方外的绝大部分修行者,事无巨细地掌控大唐万里疆土上几乎所有有关修行者的事,直接受天子统御。
此刻,钦天监内一个狭窄的封闭房间内,常年不见天日的房间弥漫着一股霉湿的味道。穿着皱巴巴衣服的中年男人正枯坐在案前,男人长着花白凌乱的胡子,眼神呆滞,呆呆地望着前方。
前方的木门随着一声绵长的“嘎吱”声开启,身着青衫的青年快步走进。
“监正,两生镜有消息传来,龙城有叶泽的踪迹。”说着青年拿过刚刚抄写好的纸片。
邋遢的中年男人接过纸条,扫了一遍,目光陡然变得深邃,锐利的眼神仿佛已经投过纸张,穿越拥有无限伟力的时光,落在多年前长安平淡的正午。
长安,城郊,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有座雄伟的高山凸起。享誉天下的映天书院就坐落于这山的山脚,这山便也因此得名“映天山”。
自从数年前大周稷下学院院长携半数师生出走,游历万里投奔映天书院,唐国学子的尚学之风便可以隐隐抗衡有“礼乐之乡”之称的大周,学问也渐渐有了南北之争。当然,其中映天学院获利最大,这由唐人仿照稷下学院设立的书院瞬间名气大盛,不仅唐人以在书院读书为荣,朝廷对书院学生施以重用,连大周都不时有好学的弟子前来求学。
书院后山即映天山山顶,此处是书院禁地。
倒也不是说这里有如何严厉的看管,但却有诡异的阵法守护,学子步入其中,无论如何攀爬最终只会原路返回,是以每每有新生入学,总会引起一股“登山热潮”,但结果从未出人意料过,不论是普普通通做学问的读书人,还是有一定修为的修道人都无一例外地原路返回。
映天山山顶,两位普普通通的老人正对坐于石质的小圆桌前,桌上雕刻有围棋棋盘,而显得诡异的是这小圆桌正缓慢地旋转着。
其中稍微年轻的老人颠捏着手中的棋子半天未落子,良久方才说道;“下山了。”
另一位老人闻言,没有回复,而是张开苍老的手掌,在他身后,清风拂过,金黄的枫叶脱离枝头,缓缓地飘落,恰好落在他手掌上。
“早做准备吧!”
年轻些的老人起身,衣袖一挥,黑白子便已分明地落入两个棋笥。
而后他又行了个礼,瞥了眼那棵古老的枫树,向山下走去。
剩下的老人有些感慨地眺望着北方,而后轻轻一叹,微微扬手,却不见了手上的枫叶。
在他身后,古老的枫树上有清风吹过,方才落下的宽大枫叶再次悄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