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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波三折

数日后,朝廷诏令下达,欧阳修被判吏部流内铨。

吏部主要负责官员任免、调动等诸多事宜,欧阳修一上任即专心投入工作中,很快便发现了一些问题。如今贡举考试选拔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官职有限,大多数人皆在后补。每逢有合适的官职空出总会优先考虑权贵子弟,寒门书生虽高中,却难有出头之日。早在十一年前,范仲淹主持庆历新政时就提出了冗官问题。

欧阳修对权贵子弟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写了篇《论权贵子弟冲移选人劄子》次日呈送宋仁宗,建议限制官宦子弟优先入仕的特权。

宋仁宗读后深以为然,命人着手办理此事。

此奏章一出满朝哗然。

夜晚,一座宅邸。

几名官员聚在一起议论着。

一人道:“欧阳永叔一上书,官家就同意了,没想到过去九年了他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并未消减。”

另一人道:“官家是重情之人。欧阳永叔一回来,只怕会再度被官家重用吧。”

又一人道:“本来还想着过段时间再收拾他,没想到他竟然弄这么一出,看来我们要加快步伐了。”

“那我们该怎么弄呢?”

“我准备伪造一份欧阳永叔的奏章,奏章中要求淘汰部分受宠宦官。到时宦官们人人忿怨,在官家身边说些他的坏话,不怕官家不动摇。届时我们再找出些别的把柄,送他出京。”

“此计甚妙,只要官家对欧阳永叔不再信任,我们想动他可谓易如反掌。”

“就这么办。”

几天后,汴京四处流传着欧阳修的这份伪奏章。欧阳修自从经历了当年张氏一案的诬陷,早已对此事习以为常,也不在意,每日照常去吏部办公。此时恰逢吏部考察官员,他将改任京官的名单整理好,呈送御前。

宋仁宗看到名单上张俅、胡宗尧二人的名字,眉头深锁,道:“我记得此二人曾犯法,按例应当遵循资历慢慢升迁。”于是将二人的名字从此次改任京官的名单中划去。

欧阳修得知此事后,来到宋仁宗身边,启奏道:“官家,胡宗尧之前所犯之错很轻,而且后来也已被赦免,按例此次应该对其予以升迁。”胡宗尧之前任常州推官时,常州知州将官舟借给别人使用,因而被降罪,胡宗尧因未阻止连坐被罚。

不少对欧阳修怀恨于心之人见欧阳修为胡宗尧求情,窃喜机会终于来了。胡宗尧是翰林学士胡宿之子,胡宿与欧阳修私交甚好,因此这些人以欧阳修故意包庇好友之子为由上书弹劾欧阳修。

几天后,朝廷诏书下达,龙图阁直学士、吏部郎中欧阳修改任同州知州。就这样,欧阳修回到汴京才十几天又要离京前往同州。

八月。

从七月下旬诏令下达,一直到这个月,不断有朝臣上书进谏请求挽留欧阳修,并担心欧阳修被贬,以后无人再敢直言进谏。

欧阳修收拾了半个月的家当,整装待发。临行前,他进宫谢恩,准备次日携家眷、家仆前往同州。

欧阳修跪拜行礼后,宋仁宗抢先道:“同州别去了,留下来修《唐书》吧!”

欧阳修一脸迷茫地看着宋仁宗,不知为何忽生变数。

几日前。

参知政事刘沆来到宋仁宗处,启禀道:“此前官家命宋祁等诸位大臣修撰《唐书》,如今过去数月,进度异常缓慢。臣恳请官家安排一位学识渊博之人主修,解此燃眉之急。”《唐书》作为记录唐朝历史的重要史料,成书于五代十国时期,当时天下大乱,各方势力割据,这部史书的质量实在不忍直视,所以宋朝便决定重修《唐书》。

宋仁宗脱口而出:“你可以让欧阳卿来修书。”

刘沆很早以前就觉得论学识欧阳修绝对可担此重任,但是自己又怎能做官家的主,所以就没提过此事。如今修书进度缓慢,欧阳修即将前往同州,与其让其下放地方为官不如来帮忙修撰史书。最近太多朝臣挽留欧阳修,他想着如果自己指名道姓要求欧阳修留下来修书,难免让宋仁宗误以为自己和其他朝臣一样是为了做说客,反而会把事情办砸,不如只禀明缺人,等官家决断。按照宋仁宗对欧阳修学识的了解,说不定就会选择欧阳修,这样既解了修书的燃眉之急,又可避免欧阳修被贬同州,一举两得。

果然如刘沆所料,宋仁宗当即想到了欧阳修。刘沆心头一喜,神色却没半分流露,故作淡定对宋仁宗道:“臣听闻欧阳永叔已收拾好行囊,明日会来向官家辞行。”

宋仁宗震惊道:“这么快吗?”

刘沆行了一礼,道:“臣恳请官家明日挽留欧阳永叔!永叔为人知恩图报,必当对官家感激涕零,用心修撰《唐书》。”

宋仁宗点头答应。

欧阳修见宋仁宗突然变卦不让自己去同州,问其缘故。

宋仁宗道:“《唐书》修撰进展缓慢,留下来帮朕修书吧。”语气诚恳,毫无半点架子。

欧阳修感激涕零,叩谢圣恩。

九月。

欧阳修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兼任史馆修撰。

于此同时,欧阳修的恩师晏殊返回汴京,被诏赴经筵,按宰相礼仪赐坐席。

想当年,师生二人在考场初遇,年少的欧阳修见考卷题目为《司空掌舆地之图赋》,当即存疑,直接去找主考官晏殊询问题目所指的“司空”一职,是周朝的司空还是汉朝的司空。

晏殊大喜,此题本就是自己设置的一个坑,没想到欧阳修是全场唯一一个发现自己设坑的人,当即对这位年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随后欧阳修高中,成为晏殊的门生。

只可惜两人因为性格问题,关系渐渐疏离,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性格尖锐直白的欧阳修一直无法认可圆滑、沉稳的晏殊的行事做派,直到被贬滁州,被世道无情打磨了九年,岁月逐渐磨平其棱角,他终于理解了当年恩师的所作所为。

欧阳修听闻晏殊病重回京,急忙前去登门拜访,对这些年不成熟的行为赔礼道歉,师徒二人重修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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