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绮罗死命压抑着狂跳的心,抬起了头,都不用刻意,说出的话就带着些磕磕巴巴:“我……我,我只是路过而已”
张显宗看着那张稚嫩的脸一下子愣住了,周围的场景瞬间虚化了,只有那张荆钗布裙都无法遮掩的明丽面庞还是清晰的。他的五脏六腑仿佛只剩下了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带着他整个人都在激动地颤抖。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岳绮罗这次没跑,她想早些和张显宗回家去,省得这凡夫俗子的又哪儿惹了危险,自己鞭长莫及。那么娇弱,会病会伤会死的凡夫俗子,还是放在自己身边保护着最安全。
张显宗愣了好一会儿,看着面前的小乞儿仿佛是吓呆了一般仍在原地,勾出的笑容让本就出挑的五官生动得有如泼墨山水画:“小姑娘,饿了吧?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馄饨摊。
岳绮罗心里有些甜,想着这一世她没跑,省了中间看见张显宗算计人他试探自己看见了多少那一出,这请吃饭的老把戏却没变,大抵是她想着体验人情冷暖时看的话本中所谓的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可转眼又想着上一世张显宗对她一见钟情,却没得什么好结果,身败名裂,魂飞魄散,不由得又不悦起来。
张显宗随手把玩着杯子,看着这小姑娘蒙头吃着馄饨,一会儿开心又一会儿不开心的,心里觉着好笑,都没工夫想自己是哪里不对请个素昧平生的小乞儿吃饭,连被顾玄武又是硬塞姨太太又是硬塞雪茄的郁闷都去了个七七八八。
“你叫什么名字?”
“岳绮罗。”
这文县似乎百年前有个害死未婚夫而被活埋的女子也叫这个名字,这是有多缺心眼的爹妈给自家女儿取了个同音的名?不过……这小乞儿大概现在是无父无母吧,张显宗不免对她有几分怜惜,全然没发现自己的思绪全被一个相见还不满一个时辰的人牵着走。
但好笑过了,怜惜过了,他还是得回去愁一群不想娶的姨太太,一个总觉得为他好的顾玄武和一场势必要来的造反。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五个大洋,放在了桌上,语气柔和:“这些钱,除了结这顿饭,还能有些富余,你省着点花。”说罢,就起身走了。
岳绮罗含着这着实算不得好吃的馄饨,看着张显宗的背影,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
张显宗缓步往家走,想着家里那一群自己并不喜欢的莺莺燕燕,步履着实是快不起来,却发现似是有人跟着他。他回过头,却看见刚才的小乞儿在他身后局促不安地卷着头发:“你,跟着我呢?”
重来一遍,岳绮罗发现自己着实是对这些场景记得再清楚不过,清楚到张显宗的语气神情都与记忆中无限重合:“我……能跟你回家么?”
张显宗笑了,心里半点排斥也没有:“为什么呀?”
“因为我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岳绮罗眼角眉梢满满的笑意,只是与第一次为了诱使张显宗带她回家时不同,这次的笑是真心实意的。
一个街头的小乞儿被自家老爷接回了家,有如给那群姨太太们当头一棒,特别是刚过门没多久却连张显宗面还没见过几眼的八姨太。
岳绮罗躲在房间里被丫鬟侍候着梳洗换了衣服,露出了本有的肤如凝脂、面若桃李的样子,散去了房间里的人,派出了纸人盯着无心。她对张显宗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头疼得很,又不能如前世般杀了了事,不免对这一世尚未见过面的顾玄武恨得牙直痒痒。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现在还是苏家七姨太的小春子。
顾玄武,你等着,我非治得你这辈子都不敢再给自己给别人纳姨太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