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你的陈述,我觉得这黑衣人似乎是对你并没有恶意,他一再的劝阻燕兄别再继续探查下去,想必也有他的道理。而且,燕兄与他虽然没有真正的接触到,但是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却包含着大量的信息,可思量处甚多。要不这样你看如何,为了保险起见,上午先不按照原来的计划出去寻访了,咱们干脆就在这里好好参详一下这些言语,然后再做下一步的谋划,可好?”郭敏听完燕十三的叙述,望着燕十三询问道。
燕十三点点头说道:“我昨夜回来之后,也是反复回味了几遍与黑衣人的对话,但或许是因为自己身在其中,想了许久却依旧是一片茫然,不知道黑衣人这样做到底有着是没有的企图和目的。郭公子,你是局外人,从另一个角度看或许会看的更清楚一些,你觉得这些话有什么含义?”
郭敏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说道:“先说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燕十三呀?”燕十三的话一出口,便立刻醒悟到郭敏这个问题的所指,随即疑惑地低声说道:“是呀,我到底是谁?”
见燕十三的神情凝重,郭敏连忙摆手道:“燕兄想岔了,我不是在问那个关于人生的大问题。我的意思是说,你和我两个人这几天都是在一起查找这桩案子的有关线索。假如那个黑衣人真的是出于善意才来现身劝阻。却又为什么只找上你而没来提醒我,难道说是因为我郭敏百毒不侵,不惧因果?”
“也许是他知道咱们近日时时碰面,料定了我会将这整件事情转述给你听,又或者他昨夜见了我之后便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一时间再无闲暇,他今晚会去找你也说不定?”燕十三也提出了自己思考的一种可能。
“不应该呀。”郭敏摇摇头,说道:“先不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会在何时何地再见面,万一在你把这些话转述给我听之前,我一个人心血来潮独自跑去继续调查了,那怎么办?再者说,他与你的对话也只有那么寥寥几句,前后都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难道整个晚上竟是连这一点时间都没有吗?这似乎有点解释不通。”
郭敏给自己倒了一盅茶,润了下嗓子继续说道:“而且,昨晚他对你说这件凶案‘牵扯到亡灵作祟,不是你可以参与期间的。’对吧?他说的可是你而不是你们,如果是希望由你转述给我的话,应该要说‘你们’才是呀。所以我觉得,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思是——你我二人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这些不同造成的结果就是我可以继续查案而你不行,我可以沾染因果而你还是不行。”
燕十三疑惑地问道:“那么,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祖籍、出身、经历?”
郭敏把茶盅放下,摆了摆手答道:“这第一个问题咱们先存疑吧,放在一边。接下来说第二个。黑衣人既然提到了亡灵作祟,那么也就是在间接地告诉我们,杀人的不是郭氏,即便确实是她亲手杀人,也是亡灵作祟造成的影响。这倒是符合我们最初的判断,郭氏绝不是存心杀夫,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第三点,人间道这三个字足以说明黑衣人极有可能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么他究竟又是什么东西呢?”
郭敏说着说着把自己也给逗乐了,笑骂道:“这黑东西真不是东西,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呢?第四……”
燕十三见郭敏望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催促道:“郭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第四个问题是什么?”
“第四个问题,黑衣人消失前曾经说道‘再沾染因果的话,你再过一百年也找不到他’,这个‘他’到底是男是女?黑衣人显然是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不过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燕兄的私事,你不回答也没什么。”郭敏嘴上这样说,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期待,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怂恿意味。
燕十三赧然说道:“如果这个黑衣人真的是清楚我的一些事情,那么,我觉得他说的这个‘她’应该就是指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位女子,你也知道,我是因为与她失散了,才暂时在赵叔这里帮工,我……一直都在找她。”
“能让燕兄如此时时牵挂的,这个她必然是一位绝佳的女子了。啊,照此说来,这位女子应该是与案情无关的。只是因为那个黑衣人知道燕兄心中最在意的所思所念,所以才用这件事情来要挟你罢了。”郭敏把眼前的面汤一饮而尽,也不知道他这样一口面汤一口茶喝下去是个什么滋味,他放下空碗继续说道:“还是来分析这一句话,如果‘她’不是这一句话的重点,那就要好好思量一下这‘一百年’三个字了。”
“一百年?我觉得这几个字不过是黑衣人为了阻止我继续参与调查案情,随口说的一个虚数而已,难道你还想到了其他什么意思?”燕十三不解的问道。
“我却不是这样想的。燕兄你今年约摸着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一百年也寻不到她,岂不就等于是在说你到死也找不到那位女子,这样的话已经是近似诅咒了。那黑衣人既然是心存善意、好心提醒,却又为何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所以,我倒是觉得,他这样说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本来就觉得燕兄你一定可以再活一百年甚至更久,这对于你和他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如果这样解释的话,是不是感觉更合理一些?”郭敏越说越顺畅,他继续自顾自的分析道:“最后一点,燕兄说那黑衣人离去时是凭空消失的,据我所知,一些顶尖的杂耍人是有这样的技艺,可以在人们的眼前突然消失不见,王叔以前也和我聊起过,矮子国的队伍里有一种斥候,叫做‘泥迦’,主要负责刺探情报和暗杀敌军将领,这种人也是极擅长于隐身术的,其实说穿了都是一些障眼法。如果黑衣人是这两种人的其中一种,那么,这个案子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在它的背后一定也牵扯着更多的隐秘。而如果黑衣人凭空消失不是这些障眼法的效果,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黑衣人真的不是人。”
郭敏越说语气越是凝重,他顿了一下说道:“如果,黑衣人不是人,那么有极大的可能燕兄你……。”
“极大可能,我也——不是人?”燕十三听着郭敏这番匪夷所思却又入情入理的分析,一时间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进行反驳。
郭敏想来也是被自己的分析震惊倒了,万万没有想到黑衣人只是留下了短短几句话,分析到最后竟是得出这样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结论。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郭敏才轻咳了一声,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有几个疑点……”
燕十三此时一脸苦笑,问道:“分析到现在,我都已经极有可能不是人了,你郭公子还有什么疑点没有说?”
郭敏回应给了燕十三一个更苦的笑容,问道:“那燕兄你是继续听还是不听?”
“听。”燕十三咬着牙回答道。
郭敏伸出三个手指头,说道:“我心里还有三个疑点。第一,黑衣人对你说‘也只有你能见过我’,这是否一字不差?”
燕十三点头道:“是原话,一字不差。”
“你曾经说过,在案发现场,也就是赵瑞家的南墙头上见到的那个人影应该就是这次离奇出现的黑衣人,当时,赵叔上了年纪没看到也就罢了,可是现场围观的街坊邻居,以及办案的差人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十人,事后却都没有提及到曾经见到过这样一个黑衣人曾经出现过,这就证明黑衣人说的是事实,只有你能看见他,而其他人看不到。这说明……”
“我不是人……”燕十三一脸无奈的回答道。
“这句话只是更加提供了一些你不是人的佐证罢了。”郭敏扳回一个手指,继续说道:“第二,他说的是‘我们’,这个我们指的一群人还是一个组织,他们有多大的规模,有多少个成员?这些咱们暂时不得而知,但是至少可以证明他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而且,在你问他究竟是谁的时候,他不是回答‘我叫某某’或者‘你可以唤我某某’之类,而是回答说‘我是豹尾’。通常只有在彼此相熟的人之间才会这样回答,这至少让我有一种感觉,他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他知道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由此一点推断,说不定燕兄你真的是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极有可能也是他们组织里的一员。”
“也就是说,我越来越不是人了……”燕十三似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第三,他在话语间提到了‘公正’这两个字。”郭敏见燕十三这样的态度,索性一股脑把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他继续说道:“通常,公正这两个字都是官府、士绅才应该去执守的,一般人怎可能提起这两个字?黑衣人这样凭空说出来,我猜测他们那群人或是那个组织,应该也一样拥有着极大的势力甚至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