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革新派,只有选择了谈判,并最终取得妥协。妥协的结果就是:房达保留其一切旧的爵位与官职,并在新建立的联邦政府里担任了极重要的职位。
一夜之间,原本一个空头王爷、退休臣子,身份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只手遮天,权倾朝野……这些词语远不能形容如今的开节王。而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集合体,却正是一向提倡人人平等、天赋人权的联邦政府一手造就。
而自己的父母呢?方甚不禁苦笑着摇头,其中带着无尽的悲哀。从他们的名字都是房姓后面带上数字就可以看出:他们只不过是房家所豢养的死士。
但与一般的过了四十五岁以后,便会因为身体机能大幅下降而失去价值的死士不同,被选作担任他父母角色的两名死士,除身体可受到房家的控制之外,精神上同样可以被操控,这才能成功胜任父母的角色。
即使房镓一早就告诉了他真相,但现在,一想到在他成长的这十多年里,一直陪伴着他的父母,实际上只不过是房家的工具,而所谓的情感也只不过是对命令毫不折扣的执行而已,这实在令他一时难接受。
他同时也从房镓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开节王养在外面的孩子,用以作为房家传承的备用品。而现在,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启用自己。
即使现在知道了房达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方甚对于开节王依然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却一直对他有着特别的惊叹。
在他第一次看完此人的人生履历后,撇开其惊世的才华和能力不说,他只觉得此人有如神助。
知进退,和生死。他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能够趋利避害,一直行走在最优的道路上,直至成就了今天的顶级权势。单就目前而言,他的人生道路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完美二字。
只是不知道这些选择是他早有计划,还是命中注定,如果是后者,那只能说明他运气太好;但如果是前者……方甚想到这里,不由得汗毛都树立起来,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说实话,方甚的心中对即将要进入的这个开节王府都有着极大的抗拒感,毕竟除了血缘之外,他与威名赫赫的开节王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同时,他还有一种深深的被利用、被轻视的感觉:陪伴自己到现在的父母,虽然已经失去了人的自主意识,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但即使知道了真相,他又怎么能就这样割舍得下?
想来,开节王早已经算好了这一切,为免他被带回王府以后有感情上的羁绊,因此一开始就没有奠立让他产生这段感情的基础,而自己的“父母”在完成他们的任务之后也就失去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因而一见到房镓出现,拔刀自刎也就是必然的了。
他心中还有隐隐的担心:自己还做过幽罗的外编杀手,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是否也为开节王所知?
虽然他相信幽罗这个庞然大物的保密性,也知道其背景十分强大,但也不确定它在开节王这样的顶级巨头面前,是否能够依然保持它的神秘性。
终于把一切都理顺了。此时的方甚真想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来排遣自己心中巨大的不适,但他到底没有这么做。
心里却始终不停的泛起这样的念头:原来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
方甚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座下的马车已然到了开节王府。
这里不同于大街上,连经过的行人都很少,更加无人敢高声喧哗。方甚掀开了帘子,意图一观,目前存在于这个国家的唯一一座郡王府邸。
大略看去,一望无际的围墙就不知耗去了多少材料,但却并非粗制滥造,而是精砖细瓦筑成的高墙大院,马车走了足足有一刻钟,这才从王府的围墙拐处到了开节王府的大门前。
现实又一次狠狠的打了方甚的脸,他以为自己的想象力已经够丰富了,但现在才知道,到底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眼前这座府邸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恢弘高大的朱漆府门,比之自己刚刚通过的定京东大门毫不逊色,其上钉着七列七行的金黄色门钉,每一个估计都有常人的拳头大小,昭示着与之相应的身份地位。府门两侧各放着一只镇府石兽,简朴却又威严。
“开节王府”
题着四个烫金大字的匾额高高悬挂在府门上方。这字下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落款,然而全易国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四个字乃是前易中宗皇帝亲手所书,并赠予开节王准其开府,其中的荣耀自不必言。
但这并不说明开节王有多么的骄奢淫逸,反而彰显了他智慧的一面。
不当皇帝,就永远不知道龙椅上的人对于皇权的那种极端情感,这也就是为什么造反永远会成为历朝历代的皇帝最忌讳的事情。
然而房达却在立下不世之功后选择功成身退,皇帝对于这样的臣子,正如父母对于听话又懂事的孩子一样,怎样地奖赏他,爱护他都是不过分的。
相反,若是在这个时候过分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反而会让人觉得这人另有所图,进而引发更大的猜疑。
“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这大概就是对开节王最好的诠释了。
方甚下了马车,站在开节王府大门前,仔细端详良久,随即,也不顾身后的房镓和房成,便径直向着一边的侧门走去。
他知道,无论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尊贵,但仅仅是寄养在外面这一条,就使得他在房府的地位大大降低,如此,第一次回府,他是没有资格走正门的。
或许他争一争可以有所转机,但秉承着低调处事的原则,方甚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哎——哎,殿下!殿下?”
方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却见房成飞奔着过来,嘴里还急急地大呼小叫着。
他顿感十分诧异,难道开节王真的是联邦政府治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在府内推行人人平等的思想吗?以至于家丁都可以如此无礼。
刚刚情急之下,房成未及反应,张口就喊,现在猛然对上方甚带有异色的目光。房成不由得弯腰低头,态度十分卑微,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这小子年纪轻轻,估摸是眼睛不太好使。
方甚被问得一头雾水:“当然是进府,怎么?莫非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流程?”
房成自小无父无母,被房府收来培养成为专门的家丁,这样的下人虽然产生周期长,但好就好在,根正苗红,足够忠心。且地位在下人中也一向颇为不凡。
房成到目前为止,绝大部分人生都是在大易人民联邦共和国的时代中度过,虽然联邦政府整天宣传着什么自由平等思想,但对他而言,这一套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毕竟他还从未见过真正的平等是什么,因为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阶层。
即使他是开节王府的仆人,但也改变不了他低人一等的下人身份,他一向所伺候的,便是以开节王府为中心的各豪门大族的年轻一代人。
如他所见,这些豪门弟子,无论卓越或平庸,正直或邪恶,都无一例外地都对于面子这个东西看得重之又重,毕竟这是立足于上流社会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