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加冠之时便已到来。
在这一天,方甚难得地起了个老早。
实际上,昨夜他为之准备到凌晨,算起来,几乎没有睡多久。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不仅毫不萎靡,反而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马上就要在全京城乃至全易国面前亮相了,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便早早抛却了对此的反感与无奈,此时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
冠礼前后的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但从人格上来看:今天以前,他还算是个孩子,像是之前去趟陆府,还得陆氏相引;过了今天,他即成人,自此以后,便也算是京中的“一方诸侯”了。
这会儿,下人们都去忙了,只剩他独自留在房中,享受着人生中最后的作为孩子的时光。
而像迎宾待客这种事情,自然只有房达这个主人去做了。
“王爷,恭喜恭喜,王府又多一大助臂,今后这开节王府,恐怕要香火绵延,雄踞不断了。”
天蒙蒙亮,大门前的灯笼还亮着,但王府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先进来的是林家兄弟。林家的大哥林不平执掌财政部,性格沉稳,寡言少语;此时是其二弟林陂,正与出府相迎的房达接着话。
“哪里哪里,两位大人请进,今日为小儿之事,多有相烦。”
能够让房达如此折节下腰的,也是少有人了。
原本,在筮日完成以后,还要以卜筮之术为方甚的冠礼选出正宾负责主持,无论是从关系的亲密程度,还是从身份地位,又或是性格特点上来看,陆协大人都应当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占卜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肯定呢?
筮出来的人便是这林家的林陂大人,同时还筮出了正宾的助手——赞宾,其主要是负责朗诵赞词,此人便是陆大人的独子陆瑜瑾。
故而,三天以前,作为主宾的房达就得上门去亲自相邀,而被邀者还需多次辞请,谦虚地表示自己德行不够。
“王爷”
林家兄弟刚一进去,随后便到的自然是陆家。
只见陆大人带着他那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门前,年纪较轻的,除陆瑜晴外,还有一男一女,便是陆大人另外的两个子女了。
“陆兄啊,多谢多谢,此次又得烦扰你们了。”
房达自然是一顿招呼,这种事情从前房理也有过一次,所以他这位王爷干起来,也不是那么生疏。
至于他为什么说“又”,那是因为房理加冠时,正宾便是由陆大人担当。
提起房理,此次方甚加冠,最为合适的迎宾人选,便是他这个大哥了,可惜他如今卧病在床,无奈又只有辛苦房达这个老爹了。
但他毕竟身份尊崇,迎接了那几拨他亲自上门邀请的重要客人后,便退回府中,对于接下来的客人,只是略做表示。
今天,所有的下人全部都冒了出来,在两位夫人的指派下,迎宾的迎宾,布置的布置,把个偌大王府排得满满当当。
有身份的客人们自然要先按照顺序进来,相较之下,那些身份较低的,虽然早早就来此等待,但只有在前面的人进去以后才得以一拥而入。
不多时,随着门外的人越来越少,原本安静的府中喧闹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嘈杂不已。
“国会参议员***赠礼***”
“国防部**赠礼***”
“内政部***赠礼***”
“*州州长赠礼***”
……
之前已经选好的人此时正不停地叫礼,尽管这几个人都是府里口齿最为伶俐的,这会儿也是应接不暇。
府里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几间大屋子,但客人还未进完,那带来的礼品便已经放满了,无奈之下,只得在后花园里临时腾出一些新的屋子暂作存放。
……
方甚看了看镜子里一头短发的自己,不由得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活像个等待着出阁的新娘子。
此时他周身所穿的衣服,若是铺在床上,足可作为一床被褥使用,由此可见其繁琐。
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就这样定定地在这里坐着,而是怎么也要起来走动走动。
离仪式正式开始还有一会儿,方甚无事可做,只得闭目养起神来。
忽的,他睁开了眼睛,因为按照多次的演练,凭借直觉,他都知道:时间已到。
与此同时,房门也被打开,气喘吁吁的房成跑进来:
“殿下,时刻到了。”
方甚应声起身,挪步向外走着,房成特意进来,绕到他身后跟着。
走到门前,他心中思绪万千:此情此景,之前已演练不下十数遍,早已是轻车熟路,然而真正到了这会儿,他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深吸一口气,他抬脚走出了房门,立时,无数的目光齐齐向他聚焦过来。
从这里一路到王府的宗庙,来此见证他冠礼的人,把路围得满满当当,只在中间给他留下一条容过的通道。
这里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得,但他深知:在这些人里随便提出来一个,放到易国的地方上,都是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第一次被这么多大人物注视,作为场中的焦点,现在他倒不慌了。抬头挺胸,迈着高傲而又矜持的步子,一路向宗庙走去。
古制:天子九庙,诸侯七庙,大夫五庙,士三庙,庶人一庙。
房达作为郡王,虽然没有封地,但也是实打实的诸侯,因此宗庙也是建了七座。
方甚此时直直地向着中间的那座主庙走去。
这里面供奉的,都是房家的先祖。平日里,宗庙都是有专人守护,鲜有开放,只有在这种重大的场合,才会面向所有的宾客。
越接近宗庙,四周的人给他的感觉便越不一样:这些人无形的的气场越来越强,但与房达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同时,熟面孔也越来越多,就在刚刚,他便从雨家的两位公子身边经过。
前方不远处便是宗庙,那里面站着的:防达、林陂都赫然在列。
方甚对此处众人一一见礼,而后,冠礼便正式开始。
升:众人站上宗庙前的最高一级台阶,方甚跪于中间,正宾林陂在旁人端来的水里净手,拭干后为其整理头发。由于方甚留着短发,因此这一礼节便只是走个流程而已,林陂也只是轻轻抚弄几下他的头发,就算结束。
初加冠:众人齐齐降下一级台阶而立,方甚一同样跪着,由主宾林陂为他加黑色缁布冠,行毕,赞宾陆瑜瑾诵赞词。
再冠:众人降两阶,正宾再次净手,为其戴皮弁,赞宾再颂赞词。
三冠:下三阶,净手加爵弁,三颂赞词。
如此,方为“三加弥尊,加有成也。”
期间,众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严格规池,不得有半点逾矩。
简单的三次加冠,足足进行了将近一个半个时辰。加冠毕,方甚转身,对天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说到这一点,是极不符合古礼的。
按古礼,加冠完毕后,加冠者应进入宗庙拜祭祖先,以彰示成人,从此就进入族谱,算是本族的一丁。
之前房理的冠礼便如是所做,然而到了他这里,却改成不进入宗祠,却要转身对着相反的方向来祭拜天地。
这一点是房达执意要求更改,旁人也劝阻不得。
方甚也是疑惑不解,但只得照做。
接下来,应该是由主宾,也就是加冠者的父亲,为其取字。然而这一习俗如今已被废止,便不再延行。
大礼毕,方甚起身,又拜谢主宾房达、正宾林陂、赞宾陆瑜瑾。
至此,冠礼的主体部分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