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方甚便对林沂雩说出了他的打算,拜托她多多照顾果儿,再是一番千恩万谢后,便离开了林府。
回来的路上,他还得顺道去趟陆府里,见到了陆瑜瑾。说来奇妙,他二人此前初一相见,便互相觉得十分顺眼,关系也算不错。
然而方甚却是听说,这陆家的少爷,对于他大哥房理很是不喜。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大舅子能和妹夫合得来的本来就很少见,更何况房理之前在这方面名声不好,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而陆瑜瑾一向爱护妹妹,自然对其难有什么好感。
也多亏了如今方甚回来,要不然陆瑜瑾对于房理的这种看不上,多半会逐渐转为对整个王府的敌视。
在这方面,房达接他回来的远见就体现出来了。
还记得他刚进王府之时,房达在东厢房与他说了待办的四件事,那时他只是外行听个热闹,如今细细品来,才觉得这些事情均是一环扣着一环,相互之间联系异常紧密,便是一个事先设好的大局。
对于此,方甚只能是暗自佩服,并下定决心多多学习了。
如今这一来一去,再加上在两座府邸里逗留的时间,一整天基本已经过去。
直到天色渐暗,方甚才远远看见了王府的高墙。
“殿下。”到了门前,房成突然叫他。
“怎么了?”
今天这小子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就跟隐形了似的,不知道他这会儿又想起了什么。
“您这次去前线征战,带上小人一道吧,也好为您鞍前马后啊。”
这个方甚之前还真没想过,话说自己去打仗,是带不带他呢?
若说不带吧,这小子实在机灵,自己用着也顺手,将来保不齐就要他干点什么事情。若是换了个笨一点的,说不得领悟不了自己的意思,反倒还得误事。
可若是带上吧……
方式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带为好。
自己身为王府子弟,如今上了战场,名为统兵打仗,实则是躺功的同时再长长阅历,到了地方,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将领一定要派专人好好保卫自己。
若是再带上房成,虽说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但若是传出去:自己这个殿下即使打仗还要带着下人伺候,对名声的损害也忒大了些。
如此一番权衡之下,他也只得忍痛拒绝了。
“战场上刀光剑影,太不安全,你还是不要去了,等到战事结束,你再跟着林小姐一起来南方与我会合。”
虽说打仗不带着他,但是将来竞选参议员之时,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到时候,他说不得便要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带上这个机灵的小子,十有八九会起上大作用。
“是,殿下,小人知道了。”
房成显然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主子还会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尽管知道那可能只是一句托词而已,但他这个受惯了压迫的下人,听闻此言后依旧是感激不已。
方甚见此,心中对自己也是颇为满意:自己也算是穷苦出身,即使爬到了再高的位置,也绝不能沾染不好的习气而失掉了本心。
到了门前,王府前的灯笼都已经点着了,方甚下马向里走去,房成为他把马牵去后面。
他刚一走到府门前,抬脚便要进去,却见迎面出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年方十八九的样子,一身素衣,此时方甚背着灯笼光,其容貌尚且难看得清,但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一种高洁清冷的气质,令人见之忘俗。
再走近些,一股淡淡的香味自她身上飘来,但又不是寻常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香味,感觉十分独特。
这是谁?
他正愣神间,后面一个家丁拿着一大沓纸一样的东西追了上来。
“石姑娘,这是我家二夫人的一点心意,望您一定要收下,算是感谢您今日为大殿下的辛劳。”
那家丁跑得甚急,急匆匆的脚步追赶时,他手中的东西便露出一角,方甚仔细看去,那一大沓,赫然是一张张大额的银票。
哦!
他的目光再移过来,看着那女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房理这小子,真是——可以呀!”方甚心里万分佩服。
这几天来,自己因为诸多事宜而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没时间去看看自己这位卧床的大哥,莫不是在此期间,他的病突然好转了。
只是刚一有点起色,便如此禁不住,连他那残破的身体都不顾了。
方甚一时之间,对他这个大哥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只是看样子,二姨娘也太惯着她的亲儿子了,不仅不知道约束,完事儿还专门派人给送钱的。只是不知这事情房达知不知道,他估摸着房达多半是不知道的,要不然绝对要好好收拾这母子俩。
此时,再看看走出来的这个姑娘,方甚心里顿感不平衡:房理真不愧是此中老手,眼光也忒高了,随随便便拉来一个,就是这么高级的。
可怜自己现在还不知道京城里的这些地方,门朝哪边开,房成那小子真不像话,自己不问,他就不会主动说吗,亏得自己刚刚还在心里夸他机灵来着。
顿时,他的脸上不自觉地爬满了古怪的笑容。
“石姑娘,这位,就是我们王府的二殿下。”
见他回来,那后面来送银票的家丁愣了愣,便上来做着介绍。
“殿下,这位石姑娘是……”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方甚抬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言。
他估计这女子的身份说起来不免尴尬,便就此打断。
“你知道什么?”
那石姓女子见他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居然不顾身份的隔阂,柳眉倒竖地问道。
“嗯,这位石……姑娘,我知道,自然就是知道了,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方甚心里大感不满:别以为你和房理春风一度,你就是我的嫂子了。
听着他那吊儿郎当的语气,石姑娘心中更加不满。
抬眼却见他看着自己,依然是那副怪异的表情,顿时感觉受辱:
“你这无耻的浪荡之徒。”
这一句话直把那后面的家丁吓得肝胆俱裂:谁敢这么跟王府的二殿下说话。
方甚也被骂懵了,他自进京以来,旁人对他说话,不带上敬语都算少见,又有谁敢这般骂他。若是不知他的身份也就罢了,但刚刚那个送钱的才对她介绍来的。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
房成自后面放完马回来,却只见到这幅场景。
他却是没有听到刚刚方甚挨骂,要不然这会儿的反应也强不到哪儿去。
“石竹姑娘,今天辛苦你了,天色已晚,不如坐府里的马车走吧。”
房成看到女子,也是问候了一声。
不是吧,方甚回身看了看房成,这小子莫非也是此中常客?
还是说……
他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房成的话,几乎就相当于把他的脸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殿下,这位石竹姑娘,师承于北燕的吴老神医,是其仅有的两位弟子中的一位。前不久,吴神医被王爷请来医治大殿下的病,如今,石竹姑娘每日都来照看,多亏他们师徒,大殿下如今才略有起色。”
“是……吗?”
方甚扭过头去假装看这小子,实则是为了避开这位石竹姑娘那杀人的目光,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怪谁好了。
再转过头来时,他已经是完全变了脸,刚刚轻佻的脸上,现在满是惊奇和景仰的神色。
“原来这位就是石神医啊,久仰久仰,今日一见,真是人如其名,便如石中之竹,咬定青山不放松,真是自有一股清冷坚韧的气质,着实令在下叹为观止。
噢,在下还要代替我大哥,多谢石姑娘了,什么,房成,你说大哥的病有起色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兄弟情深,我怎能不去看看,石姑娘,告辞,告辞了啊。”
说着,方甚逃也似的进了府去,只看得后面的房成目瞪口呆:二殿下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要成就一段兄友弟恭的佳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