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淡然一笑,道:“方才见你在练剑,我便细细看了一会,有几分侠之气势,不过少了些火候。今日来,并不是杀你的,是想来看看,你到底入不入得了我铁扇的法眼。”
顾云之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方才一见书生,他的小心脏像是掉了一样,一直扑通扑通作响,生怕被一扇子呜呼了性命。
“你真是的,吓死我了,早点说嘛!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死在你铁扇下,倒是死在你吓唬之下了。”说着,顾云之挪了挪折扇,想将折扇从脖子处推开,但书生一瞪眼,他又乖乖地将折扇移了回来。折扇是铁制成的,抵在脖子处,倒是有点冰凉。
“我家大人正与你师父叙旧,你也莫要吵到他们了。”书生主动收回折扇,将其别于腰间,然后笑了笑,说道。而顾云之顿时如负释重,少了脖子处冰凉的折扇,好似重获新生一样,整个人神清气爽。
“原来老板认识我家师父呀!昨日问他,他还不承认,果真是傲娇大叔,我和我家师父一样……”顾云之龇牙咧嘴地说道,然而书生脸一沉,他顿时泄了气,不敢再有半分造次。心里却想:这书生好生奇怪,一来便是要打要杀的样子,方才是一副笑脸,现在却成了冷脸,好似欠他银两一样。
书生却道:“大人说的没错,你果真像个铁憨憨,给点颜色你便得寸进尺。今日我虽不杀你,但下次再见时,自是你的死期!”
顾云之不敢相信,连忙道:“真的假的?那你还不如现在杀我,现在杀了我,倒是少了不少麻烦。我若一朝剑有所成,定然反要你的命。”
书生听了却笑了笑:“你先将内力练成再说。习武之人,刀剑棍棒不过是基础武艺,而内力才是进一步升华;等你有了内力,你的剑才能称之为剑。”
顾云之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内力”两词,此前书生解释得云里雾里,方才又忘了问师父,至于是什么,到现在还不清不楚的。
“内力到底是什么?”
“内力即是真气,真气即是内力。”
“不懂。”
他没接触过内力,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书生又从腰间拿出折扇,而顾云之见状,连忙吓得后退数步。书生哭笑不得:“今日,我又不杀你,你那么怕我干嘛?”
顾云之使劲摇头,道:“万一你失误,错手杀了我怎么办?我的小命可只有一条,还是离你远一点。”
书生没有理会他的胡说,展开折扇道:“来,我且教你两手,让你明白什么是内力。”
顾云之还是摇头:“不,我不!”
书生哪管他答应不答应,一个箭步向前,折扇如同蛇形般婉转,又如猎豹般迅猛,看得是眼花缭乱,晕头转向。顾云之连忙举剑相迎,剑才触碰到折扇,就好像击在涓涓细流上,所有的力量都被卸了下来,而后继续抵抗,继续被卸,如此反复半刻钟,他直接气得收起剑来,忿道:“你这是什么扇子?竟然把我的力量全部卸走,你可真会以大欺小。”
书生笑道:“我这把扇子叫‘天罡行云扇’,乃段家独门绝技锻造而成,随我有数十年载。方才那些,不过是舞扇的小把戏而已,连内力都没用上。接下来,我再用内力,你且试一试。”
“不试不试!”
顾云之的想法,书生根本不接受,说着便折起“天罡行云扇”,朝他猛挥过去。顾云之只好再举剑相迎,然而,这一次与方才不同,只觉“天罡行云扇”像是千斤坠一样,在剑相交的一瞬间,哐当一声剑断了,而他的右手顿时麻痹,没了知觉。当即,顾云之不顾剑是否断裂,将其扔在地上,甩着手臂大喊疼痛。
书生淡然道:“方才是用了内力,所以一击断你的剑;你若有了内力,便能以内力护剑,剑自然不会断。”
顾云之哪管他在说什么,手掌是肿了,剑是断了,折了的面子得要回来:“你断了我的剑,得赔,二十两银子,分文不能少!”
书生好心指点他,他却反咬一口,讨要钱财,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你当我不知一把剑多少钱?贵一点的四五两银子,便宜一点的不到一两银子,你却张口就要二十两,莫非你的剑是金子做的?”
顾云之突然灵光一现,转动着乌黑的眸子,道:“你的‘天罡行云扇’是段家绝技锻造而成的,随你有数十年;我的‘地煞星辰剑’乃顾家祖传秘剑,从曾祖父那辈一传起,一直传到我手中,大概有百年之久。你一下将它弄断,我不仅失去的是剑,还是顾家祖传的秘剑,收你二十两银子,都算便宜的。”
书生定睛细看地上的断剑,剑为铁制成的,并无特殊之处,亦无灵气。一般一把上好的武器在高人手中,经过日月累计的内力温养,便会使之灵气乍现,光泽剔透,甚至有了灵智也不为过,而地上的这把剑,着实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就算给它取个吊炸天的名字,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天罡对地煞,行云有星辰,你再取个更厉害的名字,我就把二十两银子给你……”书生黑着脸,道。
反正已经惹了他,虱子多了不怕痒,顾云之干脆直接道:“玄媚剑,清心剑,花与剑,见之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笑着说:“取名字这事,我最会了,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说,一天一夜不带重样!”
书生听了数十种剑名,但全部没有“地煞星辰剑”好听。当即,从怀中掏出二十两碎银,扔到顾云之手中,道:“这些碎银,是买你“地煞星辰剑”的名号,以后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剑,不许用这个名号。”
顾云之一愣,本是撩他一玩,没想到他却当了真,反倒是手中的碎银沉甸甸的,如同小心脏一样悬在空中,又死沉死沉的。“你该不会恼怒了,改变主意要杀我吧?大不了我把银子还你,算我背时,少了把剑而已。”
书生道:“说过今日不杀你就不杀你,你是个铁憨憨,不过你要是再惹了我,我就给你颜色瞧瞧;少则一顿毒打,多则半身不遂。”话语间,却是带着一股凶狠劲,吓得顾云之连连后退。书生见状,笑了笑,说:“你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顾云之弱弱地道:“我能拒绝吗?”当然,书生摇了摇头,他只能上前。
“还有二十多天,你师父自会传你一丝真气,你则方可修炼内力。我的内力不如你师父,倒也是阴柔之劲,和你师父的内力异曲同工;我可以提前为你注入一丝真气,替你巩固丹田,温养筋脉,到时候你师父再传你真气时,你大可相辅相成;在修炼内力上,则比旁人要快不少,至于你最后能到达何种境界,还是要看你的天赋如何!”说着,书生指尖一点,点在顾云之前额处。当即,一股暖流涌入,从他的神庭处流淌,并自上而下,一直到足窍阴。一共经过十二经络,每个经脉都穿过,然后汇于丹田处;在丹田处旋转十二周,方才停下。
这一下子便是半个时辰,顾云之再睁开眼时,顿觉神清气爽,好似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再耍两套剑法也不觉得累。而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方道:“好爽好爽!!!”
书生收功,稳定内力。本注入真气是件损正气之事,方才给顾云之注入真气以后,他的内力明显低了很多,再想修炼回现在的境界,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他见顾云之还是一副铁憨憨的样子,便笑道:“你莫要高兴的太早,打通你十二经络,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日后你师父给你注入真气,才是重中之重,那时你的功力才能大涨!”
顾云之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像是天边的星辰一样闪烁,好生美丽。他见书生有几分疲态,便问:“书生,你没事吧?”
书生摆了摆手,道:“并无大碍,只是近期有些疲劳而已。”
顾云之低头细细沉思,本应该书生是敌人,他杀沙海帮众人,又杀青司衙门之人,可谓是罪大恶极。可今日他来,不仅给了二十两碎银,而且又给自己注入一丝真气,两者加在一起,心间怎么也恨不起来。
正当顾云之思考之际,书生却继续道:“今日传你真气,是想你来日有所大成;下次相遇,便是你我之战,至少是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而不是单方面的虐杀,那样可就不好玩了!”
顾云之诧异:“还是要打打杀杀吗?做朋友多好啊!”
书生默不作声,仰头凝视天际。过了好一会,才说:“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要走了,你也可以回去找你师父了!”
顾云之一愣,刚想开口说话,却见书生一跃而起,便至房檐,然后再一蹬脚,便消失不见。这轻功了得,数米之高的房檐,轻而易举地就能上去,换作是自己的话……还是想想罢了。
“我的名字叫段书生!”
然而,书生才走一息,后院中便响起他的声音,震聋欲耳,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