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师徒二人动身前往北城山。至城门口,陈远前来送别。
陈远拜了礼,对龚至成道:“龚叔叔,您要早日回逍遥山,我在青山城中摆酒宴,迎接您!”
龚至成伏在马背上,怀中揣着两壶“天子笑”,大概只够喝一天。陈远所说的摆酒宴,他倒是满心期待,待城北山的选举一结束,青山城必然是要来的,不单单为陈远的酒宴,而是为青山城中的“天子笑”,恐怕唯有青山城中的清酒数世间第一美酒,过了青山城就再也喝不到如此醇香四溢的美酒了。
他挥了挥手,和陈远寒暄几句。顾云之跟在师父身后,经过陈远之时,朝他露了个龇牙咧嘴的笑容,陈远则以笑应之。他俩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从一开的仅仅面熟到亲密无间,都在昨日一天之内转变;江湖中的情义,无需多言,年龄相仿,性格相近,又经历某些事情,自然会成为朋友,纯洁无瑕,至亲至友。
北城山于湖北地界,虽不是什么名山,却因武林盟主选举而闻名;历届武林盟主选举之地,都是在北城山中举行。每隔四年,这里必然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各大门派汇集于此,甚至有皇亲国戚莅临于此,虽不露面,但也是远远观望,甚至还有官府中人,混杂在里面。
武林盟主选举,为期半个月。除武林盟主选举之外,还有各家门派小辈间的切磋比试,胜者能得到诸多的奖品,包括“天下第一剑庄”赞助的上等好剑,各家门派珍藏的武学秘籍,还有市面上难以见到的大补药丸,对于各大门派参与武林盟主选举,可谓是百利无一害。
两日之后,滁州地界的林安县。
顾云之本想着继续快马加鞭赶路,最多还需五日时间,即可到达北城山的山脚下,而一想到马上能从辛苦奔波中解放,心间暗自一阵清爽。
然而,师父却故意放慢青儿的速度,在这条山间小道上慢慢悠悠,好似一副看尽天下美景之势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师父才悠哉地道:“等会要是经过客栈,咱们今日便休息一天,整理好精神,明日再出发。”
顾云之定睛凝视天空,半晌,道:“师父,现在才午时不到,还没有到傍晚,现在就去客栈休息,不耽误行程吗?”
龚至成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道:“为师半天没喝口水了,身乏无力,头晕目眩需要补充一些能量,方可继续上路!”
顾云之道:“师父,水袋里有水,行囊里有干粮。”
龚至成指的并不是水和干粮,不过以顾云之铁憨憨的小脑袋,自然想不出话中的弦外之音。他气个半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臭小子,一点都不懂为师的心,按为师意思来就行了!”
顾云之细细琢磨,立刻揣测出师父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喝两口酒,解解嘴馋。自打那天出了青山城以后,师父当天夜便将两壶“天子笑”干完,以至于连续几日滴酒未沾,酒鬼一日不沾酒便是浑身难受,而师父坚挺两日已是神一般的奇迹,再让他憋上几天,恐怕人都得逼疯。
行至一条小溪前,溪水清澈见底、涓涓细流,可见鱼儿嬉戏;四下树影斑驳,万籁俱寂,可闻夏虫窸窣。
沿小溪继续前行百米,忽见一樵夫迎面而来。樵夫布衣冠帻,背负干柴,腰挂斧头,模样憨态可掬。顾云之见之,翻下马来,问道:“老伯伯,请问附近有客栈吗?”
那樵夫倒是很热情,指着前的林子,道:“绕过前面的林子,再行一里左右,就有一个客栈。”
顾云之抱拳道谢,又重新翻上马背。
樵夫听他口音不像本地人,接着继续道:“小兄弟,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们要是住在林安县,那可得当心一点,最好夜间不要出门,否则容易碰见吃人的妖怪!”
“吃人的妖怪?”顾云之大惊不已,他向来害怕妖魔鬼怪,因为大师兄尚在逍遥山时,时常说着鬼怪之说吓唬他,所以内心颇有阴影。
不过,龚至成一听有吃人的妖怪,便是兴趣盎然,连忙下了马,道:“老伯,说来听听,这是个怎么样的妖怪?”
樵夫见二人长袍束腰,佩剑随身,相貌不凡,便暗暗猜想他们的身份,不是王侯将相府中的世勋公子,便是云游四方的世外高人。顿时,恍然大悟,这些人对民间妖怪传说颇有兴致,或是记录于书籍当中整理成册,或是将其收复为已所用,总而言之,他们对这吃人的妖怪都抱以脱俗的想法。
他道:“传闻说这个妖怪一丈之高,极丑无比,一张血盆大嘴,血淋淋地在滴着鲜血,还有它的舌头有半丈长,一直延伸到腰部,另外它的眸子是赤红的,据说能让人失去心智,头发如杂草般茂盛。昼伏夜出,吸人人血。”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时而双手比划,时而惊恐万分,继续道:“这个妖怪是一年前流窜到我们林安县的,自从那个时候起,林安县就时常有人无缘无故消失,尤其那个客栈附近,已经失踪了二十来人。我们平常老百姓还好,家家户户到了亥时,基本上就要熄灯休息;但是路过我们林安县的游客就不同,他们听了妖怪的传言,一个比一个兴奋,非要子时跑出来作死,然后就被妖怪吃了,其中不乏什么江湖中的侠者咯,捉妖的道士咯,庙里的和尚咯……总而言之,到了夜晚,莫出来晃悠就行,基本上都是没事的!”
龚至成转动着脑袋,问:“官府没来人调查吗?”
樵夫道:“怎么没有,来了的。半年前,有个官差专门前来调查此事,身边还带着个徒弟,四处走访打听消息,直到某一天夜里,好像是碰见了那妖怪……”他顿了顿,又道:“第二天早上,他被人在客栈门口发现,浑身是血,却不见他的徒弟。等他醒来之后,人就彻底疯了,疯言疯语,一直喊着妖怪,见谁都说是妖怪,估计吓得不轻。”
龚至成微微一笑,默不作声。顾云之听到那人徒弟不见了以后,吓得身子一抖,抬头望向师父,却见师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樵夫见他不说话,又道:“这事儿,在林安县可谓是相当有名,官府还请了道士来作法,但没什么用,妖怪依旧神出鬼没,谁也治不了它。”
听得差不多了,龚至成也了解个大概。他又翻上马背,对樵夫道:“老伯,谢谢你说了这么多,但这妖怪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想今夜探他个究竟。”
一听他要治妖怪,樵夫连忙阻止道:“使不得啊!使不得!这妖怪法力无边,已是成仙成道,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前些日子,有个叫云游道长的高人听闻此事,便跑过来降妖除魔。当天夜里没事,结果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惨死在客栈后院。那死样,只能说一个惨,全身的血都被吸干,连内脏都被人挖去了,真是惨呐!”说到这儿,他眸子里尽是畏惧。
听到云游道长四个字,龚至成眉宇轻皱。
云游道长,武当山的一长老,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却是食古不化的老顽童,一直对他颇有微词。当年他在北城山被人栽赃陷害之时,就数这个云游道长最凶,不仅跳出来指责他道德败坏人品作风有问题,而且还联合其他门派一起打压他,气得他是连夜逃离了北城山。此后,他便发誓,倘若再见云游道长,必然打得他亲妈都不认识。为此,云游道长辞去长老一职,游离人间山河,一直到龚至成入了逍遥山以后,他才肯回武当山。
只是,一晃数十年过去,犹如昨日,往昔的不愉快的间隙也随着云游道长之死,一并消散。
不过,龚至成却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还有这回事?那这妖怪道行有点深厚。”
樵夫一拍大腿,点头道:“就是说啦!你们要是真住了那家客栈,千万要记住,晚上别出门。”
龚至成知道,继续坚持已见,樵夫定然会拉着他们不放,所以连忙附和道:“老伯说的是,我就不应该对这妖怪抱以好奇之心,若是丢了性命,那可就不得了啦!去了那客栈,我保证夜间不出门,翌日便离开。”
樵夫见成功阻止此人的好奇心以后,便是满意地离去。
龚至成与顾云之继续上路,而顾云之却满脑子都是吃人的妖怪,一会儿想着妖怪会不会抓他当食物,一会儿想着师傅会不会落得那官差的下场,一会儿又想着会不会像云游道长一样,全身血液被吸干。
顾云之唯唯诺诺,轻声呼唤“师父”一声,道:“师父,我们要不要,赶紧离开林安县?”
龚至成一回头,就见自己的徒弟畏畏缩缩地伏在马背上,神色恍惚,惊讶不已。他知徒儿胆子小,害怕鬼怪,可没想到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不免气道:“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小,我在江湖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听闻过鬼怪一说,都是说书人胡编乱造出来的,无稽之谈,骇人听闻。”
顾云之害怕道:“可是,师父,云游道长不就是被妖怪吸干了血吗?”
龚至成喝道:“世间功法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各种奇异功法不尽其数,据我所知,有一种邪功《饮血魔心经》就是以吸人血来练内功的,这种邪功在魔教里广为流传;另一种就比较特殊,是两年前魏王丢失的一把剑,叫‘血煞剑’,专门吸人血,不过,如果真是‘血煞剑’的话,不要说一年只死二十来人,一天之内就能屠尽整个林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