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微微一笑:“林安县赫赫有名的胡匪真深藏不露啊,他可是藏着一段感人肺腑的往事。”
胡匪却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两字:“龙……渊……”眸子中尽显愤怒。
龙渊若有所思,指尖轻点栏杆,问:“胡匪,我且有一事不解,你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
胡匪怒道:“无需你知晓,你且拿命来。”话音一落,便一跃而起,三步并行至楼梯中央,举刀猛劈。
龙渊见状,不慌不忙,待刀口至身前,他轻轻挥掌而出。只见宽大的手掌缓慢抬起,在半空中徒然加速,宛如一条毒蛇发动迅猛地攻势一般,一掌拍中大刀的侧面。咣当一声,大刀被拍到栏杆上,而龙渊的手掌死死地将其压住。
“啊哈!”
胡匪怒吼一声,单手握刀改双手,利用全身力气拽动刀柄,却发现大刀好似被泰山压住一般纹丝不动。顿时,他满脸错愕:“你的武功……”
“你的武功很强弱,对吧?”龙渊轻笑着插嘴道,而后缓缓地收回手掌。在他抬手的一瞬间,胡匪因为使劲拽着刀柄,所以顺着力道的惯性,一下子仓促地摔倒在地。
“砰……”
胡匪摔倒在楼梯上以后,又接连滚了四圈才停下,这一摔便是摔到了楼梯底层。
众人一片哗然,但因为大部分是胡匪的手下,所以都不敢有半点声响,生怕大当家误会自己是在笑话他。
有两个手下眼疾手快,连忙奔至胡匪身边将其扶起,但胡匪正处于怒火攻心的状态。只见他推开两名手下,指着龙渊道:“龙渊,你是林安县的一祸害,这一年来你杀了多少人?本来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杀了我的恩人云游道长,今日我要你血债血还。”
龙渊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他俯视着胡匪,轻笑道:“你的武功不及云游道长三分,云游道长且死在我手上,你……”摇了摇头,“还是差了很多!”
胡匪也没想到,龙渊的功夫竟然如此强悍,原本以为靠着自己一帮人马,能够轻易将其拿下,然而事实上并不能,反而有可能会折在此处。顿时,一股悔意油然而生:“早知道应该和王成联手的,可恶!”
“哈哈哈……”
突然,众人之间传来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声。只见龚至成疾步如飞,两步并行至胡匪身旁,笑着对龙渊道:“龙老板,你可知云游道长的内力有几重?他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如果真是你杀的云游道长,那你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谓是数一数二了,即便是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那你为何要屈身习得魔教邪功?”
龙渊见龚至成来了,眉宇间轻轻一皱。适才龚至成与女尸一战时,他便在楼上默默关注,若不是女尸将其打伤,即便是胡匪以刀相逼,他绝对不会主动站出来暴露身份。
龚至成和云游道长的武功不分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断然自己不是其对手。
“龚兄,我敬你是豪杰,所以不敢隐瞒。
并非我想要学邪功,而是邪功自己找上我的。
一年前,我弟弟龙鸣偶然间发现了魔教残余的分舵。他急于求成,想在江湖上一举闻名,所以他携了两位江湖朋友,夜袭这处分舵。以他的武功,捣毁这处分舵不在话下,但是他两位江湖朋友中的一人,竟然为了区区千两银子将他卖了。然后这处分舵便布了天罗地网,他们一踏入就逮个正着,连施展武功的机会也没有。
当时我在江西有位跑江湖的朋友,他将我弟弟被抓一事告知我,还说准备万两银子或许能救其一命。
我始终认为魔教之人不可信,所以去官府报案,可官府却说魔教乃江湖之事不归他们管;我又去北城山找武林盟主却被拒之门外,我实属道尽途穷,只好备齐了万两银子远赴江西,可魔教之人还是将我弟弟杀害,并夺走了我的万两银子。
银两倒无所谓,他们却逼着我学这邪功,不然便派人将我全家杀害。我慑于他们的淫威,只能无奈学了这邪功,他们却说:‘邪功一旦习得,便是我魔教中人,日后教中经费,便由你来担负。’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不杀我的原因,竟然是把我当成长期饭票。所以我便决定,不仅要学这邪功,而且要将邪功练到极致,他日有所成之后,我要以魔教的邪功屠尽他们魔教。”
龙渊平静地叙述往事,面容犹如止水般平静,直到言及屠尽魔教之时,才稍微有了一抹波动。接着,他又道:“正因为是龚兄问起,我才将此事和盘托出,若是旁人问我,我断然不会说的。”
龚至成顿时一惊,没想到对方如此看重自己。可未等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耳畔又传来胡匪的怒声。
“龙渊,你的往事我不感兴趣,你有你的仇要报,我有我的仇要报,我们两不相干。你在林安县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我虽然可以置若罔闻,但云游道长乃我恩人,我只要你血债血偿。”言罢,胡匪又跳上楼梯与其厮杀。
说是厮杀,不过是胡匪单方面攻击。
龙渊的身法轻盈,无论胡匪从哪进攻,他都能轻易躲避,但他却不急于反击,而是轻声问胡匪:“你的往事呢?在湖广杀了多少人?”
此话一出,便勾住了胡匪的心弦。他才挥出去的大刀,却是悬在半空中,“我的往事不需要你管!”
“十五条人命,喜怒无常,你一言不合杀人全家。”
“闭嘴。”胡匪怒吼一声。霎时,刀法浑然紊乱无章法,不知是在砍人还是在砍空气。
龙渊背负双手,缓缓躲过所有的攻势。如果他想退治胡匪,仅仅一伸手即可,可他偏偏不这么做,而是轻笑道:“湖广一家铁铺,你杀人妻儿女,只因别人想要报官抓你;在汉口武昌,你多次越货杀人,别人求饶你都不肯罢手;后来,你流窜到滁州以后,你自以为劫富济贫是在普度众生,实际上很多商贾因为你而倾家荡产,走投无路而跳河自尽。你不知道,因为你选择性地遗忘,因为你也是自私的人。”
“你胡说,你瞧瞧林安县的百姓,他们是拥戴我的。我做善行,我做义举,是因为我醒悟了,而你却执迷不悟,依旧我行我素,杀人习邪功。”胡匪反驳道。
“你既然醒悟了,为何不以法律的手段终结?青司衙门的王成一心要缉拿你,你只需颔首吐出往事,便能以法律画上句话。但是你不肯,因为你做的善行义举让你觉得可以赎罪,可你不知你却将其他人又推入无底深渊。”
“我劫富济贫劫的是恶人!”
“天大的笑话,你只是披着伪善的外衣继续行恶罢了。你才是恶人,手里握着十五条人命的恶人,而你嘴里所说的恶人,他们都不如你恶,他们最多只是道德败坏,利用投机的手段赚钱,即使是官府追问下来,也只是教育批评,可你却抢他们的钱财,让他们一辈子的心血化为乌有,难道你不是最恶的吗?”
“我不是,我不是……”胡匪大吼两声,手中的大刀越砍越快,但没有一刀击中龙渊。
龙渊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当下,抬手扣住胡匪的手腕,轻轻往回一拽,胡匪的身体顿时向前倾斜,而后抬膝一顶,正好顶在他的胸口。
只听闷地一声,胡匪口吐鲜血,又摔倒在楼梯间。
龚至成见状,咂嘴摇头。下午见胡匪时,他且一副威风凛凛,现在被龙渊三言两语乱了阵脚,却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哈哈哈……龙老板,你和胡兄之间都有各自的故事,而江湖自古快意恩仇,我本不应该插手他人的恩怨当中,但唯独魔教与邪功不可。”龚至成狂笑三声道,而后拔剑指向龙渊。
龙渊低头俯视龚至成,却没有半点傲慢与轻挑之色,反而泛起一股敬畏,所以悲痛油然而生。他道:“龚兄,适才在房间里,我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江湖本生就身不由己,若不想被江湖所束缚,那便隐姓埋名了’。我若有所思,可是即便我回到一年之前,我的选择依旧是如此,最后被江湖所束缚。哈哈哈……”突然,放声大笑。
龚至成噤声。龙渊自始至终没得选,即使是处在他的往事中,同样也会做出此番抉择。不过,是自己对魔教太执着,所以才站在了他的对面。
龙渊又道:“龚兄,和你闲聊半刻,真觉得你乃豪杰,是我所憧憬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龚至成拒绝道:“我素来不喜魔教,对邪功更是反感,所以我们注定不是朋友。”
龙渊惋惜道:“可惜了,我应该不暴露身份的,以龚兄的为人,胡匪若是想伤我,你一定会出手阻拦。”
龚至成点头:“没错,我确实会出手阻拦。我怀疑过客栈内的小二,但唯独没怀疑过你,你给我的感觉是富贵逼人,和魔教隔了千差万别,所以我会站你那边。”
龙渊闻声而笑,心间甚是宽慰,但他不后悔暴露身份,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谢龚兄这般厚爱,你的内力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我们便开始吧!”
“嗯,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