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池长老倒是愣了一愣,世间袈裟哪有这个老蛀虫不知道的,可听到“锦襕袈裟”四个字,老蛀虫也是不晓得那是何物。
唐三藏拉过孙悟空。悟空啊,何必提起那锦襕袈裟,唉。
师父,俺们什么好东西没见着过,那老住持的区区几件袈裟,倒是让他神气了,俺们要是拿出这锦襕袈裟,大可挫挫他的锐气。
糊涂,悟空,何必与老住持怄气,人家的袈裟确实也是世间少有的宝物。
那也只是世间少有,哪比得上俺们这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独一件的锦襕袈裟,人家都拿出宝贝袈裟给俺们看了,俺们也拿出自个儿的宝贝袈裟给人家看看,又有何妨?师父你也是,说出那般话头来,倒显得师父你小器。
悟空啊,不是为师小器,是怕惹来没必要的祸头啊。
不怕,师父,有俺在,任凭它什么祸头,都能挡下来。再说了,不过是给人老住持看看俺们的袈裟罢了,人家都招待俺们斋食和夜宿了,你还怕他把俺们的锦襕袈裟给扣下去不成?
罢了,罢了,悟空啊,为师拗不过你,你且记着,切勿坏了这锦襕袈裟。
放心罢,师父。
那边,金池长老眯缝着双睛,双掌交叉着摩挲。
唐长老,老身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否瞻仰一下长老的锦襕袈裟,也好让老身开开眼界。
自然是没问题,还请住持随俺们去到禅房。
金池长老吩咐了个小僧把他自己的宝贝袈裟都整顿收拾起来,存放妥帖。便与唐三藏和孙悟空一同去到那间禅房。
唐三藏谨记出家人不得打诳语,便也不好胡诌说并没有什么锦襕袈裟,况且方才都与悟空商量过一通,不好反悔,且老住持已经跟随到自己留宿的这间禅房,也不好驳了金池长老的面子。也就睁只睛闭只睛,随悟空取出便是。只是唐三藏的脸色,倒是不怎么好看。
孙悟空麻利地打开行李,解开包袱的结头,捧出那锦襕袈裟,再一个抖展开来。
老住持,你且看这锦襕袈裟。
一时间,金池长老竟一下子就被眼前这锦襕袈裟所震憾到了,如此华丽的袈裟,确实是自己那几百件都比不上的,上宝中的上宝,绝品里的绝品。
这锦襕袈裟,不愧为如来佛托观音菩萨给予唐三藏的秘宝。这锦襕袈裟,水火不侵,可以防身趋祟。上边嵌有七种珍宝引,为金、银、吠琉璃、颇胝迦、牟娑落揭拉婆、赤真珠、阿湿摩揭拉婆。到底是天上少地上无的罕物。这锦襕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果真妙哉、奇哉。
那老蛀虫看得两睛发直,吞咽着唾涎,一愣一愣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缓缓地伸出手去,想摸一摸这锦襕袈裟。悟空一个收手,将锦襕袈裟收回去,险些就被金池长老给摸了去。
锦襕袈裟的光一下子就收了回去,金池长老摸了个空,便耍起赖来,非得摸摸看这锦襕袈裟。
长老,老身这把岁数了,倒是头一回见着如此宝物,这锦襕袈裟果真是好。能否让老身摸一下,也好沾沾这锦襕袈裟的神气。
欸,老住持,说好只观瞻的,怎么反倒要上手摸它不可,这锦襕袈裟再怎么稀罕,终究不过是一件袈裟罢了。
这时候,孙悟空倒是小器了起来。
眼看着袈裟就要被孙悟空给装进包袱里,金池长老忙求着唐三藏。
唐长老啊,你看老身俺都一把岁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咽气了,在咽气之前有幸看到这种宝物,却触碰不得,长老,你说,这是不是会成为老身最大的遗憾啊。
眼瞅着金池长老眼泪都流了出来,唐三藏怎么忍心金池长老此般,便让悟空把锦襕袈裟拿给金池长老。
金池长老接过锦襕袈裟,一只沧桑的手就在这袈裟上边摩挲,极其地轻柔,生怕摸坏了。
好了,好了,老住持,这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也该把这锦襕袈裟还给俺们了罢。
孙悟空有些不耐烦了,说着,便上前来欲拿回这锦襕袈裟。
金池长老一看孙悟空上前来拿回锦襕袈裟,一个步伐走到唐三藏那边。
唐长老啊,老身这老眼昏花的,在这儿也看不真切,能否让老身带着这锦襕袈裟回禅房去,借着烛光,把这宝物给瞅仔细了。
这,这……
唐三藏竟犯了难。
唐长老啊,老身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咽气了啊,老身在咽气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仔细地观瞻这宝贝锦襕袈裟,此等宝物,若是能够看个真切,老身就算是咽气了,那也是圆满了啊。唐长老,念在出家人慈悲,就了却了老身这桩心愿了罢。老身保证,明儿一早,就归还这锦襕袈裟给长老。
好罢,好罢。住持是真心念佛之人,贫僧有有何理由能推辞,况且住持收留贫僧师徒借宿,贫僧自然是感恩,不过是看件袈裟,住持且拿回禅房,细细观瞻便是。
金池长老暗喜。
师父,这可是……
孙悟空刚开口,唐三藏便摇了摇头,示意悟空不必劝说。
也罢,这锦襕袈裟终究是在金池长老在不住的道谢声中被这老蛀虫带回了禅房细细观摩。
金池长老走后,孙悟空忍不住嗔怪道。
师父,你为何要把锦襕袈裟借予那老住持,你分明也看到他看到锦襕袈裟后的嘴脸了,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飞生出来钩在锦襕袈裟上了。
罢了,只当是成全了那住持的一桩心愿,也算作是积德行善了罢。
这边,唐三藏的禅房熄了灯,那厢,老蛀虫的禅房点了烛。
金池长老拿着锦襕袈裟,不住地摩挲,口中直念叨,“好宝贝,好宝贝啊”。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制作精良的袈裟。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簆。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试问,谁见着了这般宝物会不心动,更何况是搜罗名贵袈裟的金池长老老蛀虫。
可惜了,这么件绝品宝物,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它,而得不到它。
住持,想要占得这件锦襕袈裟,那还不容易?
老蛀虫叫来禅房一同观瞻这锦襕袈裟的和尚广智、广谋一个眼神对视。
住持,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处理了那两个借宿的和尚,这锦襕袈裟,不就变成住持你的囊中之物了吗?
老蛀虫一听,便吓了一激灵。
那,那,那,那可是破了大戒啊,使不得,使不得。
住持,哪会使不得,难道你就甘心到了明儿,这宝贝锦襕袈裟又落回到那穷和尚的手里?
这,这,如何是好。
莫慌,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取了那两个和尚的性命,不会有别人发现的。只要处理干净了,这宝贝锦襕袈裟啊,可就认住持你为主儿了。
那,那,那该如何做得不留痕迹?
不如,俺们就放把火,烧死那两个和尚,到时候,连尸首都焦黑,面目全非的,就算有人追查,那也只不过是意外走水罢了。
那间禅房……
住持,舍不得禅房套不着宝,区区一间禅房罢了,再修缮便是,住持,你可得想清楚了。
那便如此办罢。还是你们俩鬼主意多,足智多谋,不枉费了俺平日里的教导。
而广智和广谋却心里打着另外的算盘,这老蛀虫不知什么时候就咽气了,那宝贝锦襕袈裟可不得还是自个儿的东西,万一被追查出来些什么,到时候就一股脑儿都推卸给那老蛀虫就是了。
三人在禅房里窃窃地笑着,哪会知道,孙悟空因气不过,担心锦襕袈裟被这老蛀虫玷污,便悄悄地躲到老蛀虫的禅房处,此刻,他们的歹毒计谋,都被悟空听地真真切切,暗笑道。
俺待要拿棍打他啊,可怜又不禁打,一顿棍都打死了,师父又怪俺行凶。罢,罢,罢。与他个顺手牵羊,将计就计,教他住不成罢。
之后,孙悟空一个筋斗便去到了南天门,寻到广目天王,向他讨了辟火罩借,又回来,拿辟火罩护住了熟睡的唐三藏、白马和行李。孙悟空自个儿便坐在屋脊上,眼看着那些个和尚烧了把火,火势往唐三藏歇息的禅房处蔓延,悟空往那地上吹了一口气,这个大火直接往和尚们那头烧,甚是好顽。
你说巧不巧,我们的熊罴怪刚好乘着黑云,从观音禅院上方飘忽,见那观音禅院走水,火光冲天,倒是担心得紧,忙降下来,想要帮忙去把火扑灭,可降下来,便看到某间禅房处,金光四射,莫不是有什么宝物,熊罴怪便径直落到那间禅房处,眼前,是一件袈裟,好家伙,那袈裟,真是炫目,如此好个宝物,若是白白烧灭在这火中,到也是可惜,不如就把这宝贝袈裟救走,也算不得暴殄天物了罢。
熊罴怪取了宝贝袈裟,就连这火也不去扑灭了,径直乘上了黑云,飞升出去。
这一幕,坐在屋脊的孙悟空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