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落霞里,老杨树的影子倒影在一片湖里,微风轻轻的推动着湖面,荡漾起一阵阵的波澜,黑色的乌鸦落在老杨树上,眼睛盯着树下这个庭院,几只土鸡懒洋洋的在院子里闲逛,低矮的竹栏杆围成一圈竹墙,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怀里抱了一只黑猫,坐在竹门门槛儿上,静静的看着眼前那一片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姑娘手里牵着一匹马,朝着湖边这个小院儿走来,姑娘在院门口停了下来,熟练的把马缰绳绑在院外的老杨树上,坐在门槛上的那个男人把怀里的黑猫轻轻的放在左手边的竹篓子里!缓缓的站起身,看着正在栓马的红衣女子,一脸温和的笑道“你怎么有空来我这破院子!”红衣女子栓好了马,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到一口石缸前面,拿起木瓢从缸里打了一瓢水,咕咕咕的喝了下去,中年男人蹙了下眉头,轻声说道“慢点儿喝!别呛着!”红衣女子喝完水,把木瓢扔在水缸里,也不搭理身后的中年男子,径自向院里走去!中年男子见她进了院子,连忙提起放在门口的竹篓子,三步并作一步,跟了进去。
巍峨的金銮大殿上,几个僧人装扮的和尚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吟唱着一些晦涩难懂的经文,带着淡淡黄沙味儿的清风轻轻的掀起了大殿深处的一道帘子,一个十几岁身穿龙袍的男孩儿正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上,他左手拿着一个拨浪鼓,右手拿着一卷佛经,目光呆滞的一边朗诵着经文,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鼓,几个太监打扮的侍臣蹲在龙椅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男孩儿整理着紊乱的龙袍,眼神里带着一股不耐烦,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太监在拉好男孩儿身上的龙袍后,一把把正欲起身的小男孩按着肩膀压在了龙椅上,声音尖锐的说道“哎哟!我的主子,你可别闹了,太后她老人家马上就到了,您再这么胡闹下去,太后娘娘可不能轻饶了你!”男孩儿一脸哭相的抬头看着把自己压在椅子上无法动弹的太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太监刚说过的话“太后,太后,太后!”念着念着,男孩儿猛地直起身站在龙椅上,大声的叫嚷起来“大瑶是我李家的,是我李家的!你们都是骗子,都是乱臣”。
见到突然变得疯狂的男孩儿,站在一旁没说话的一个老侍者轻轻的的弯下腰,摁着男孩儿的头,凑在男孩儿耳边说道“陛下慎言,难道您忘记了,您兄长怎么死的了吗?”听完老侍者的话,男孩儿再也不敢动弹,他呆呆地跌坐在龙椅上,浑身颤抖着。大殿上,那几个吟唱经文的僧人似乎知道大殿深处龙椅旁发生的事,他们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之中,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
咚!大殿外,一声悠扬的钟声打破了这看似热闹却又安静的让人窒息的气氛。一个身穿青衣的小侍者踩着小碎步跑过朝圣门,跨过跃龙池的那座石桥,踏上金銮大殿前的石阶,来到了大殿门口,高声对着大殿里面喊道“太后口谕,今日北风甚急,恐有大雪将至,诸位臣工早点回家歇息!如有国事,奏章转交丞相府,由丞相阅后,转呈太后批示即可!”青衣小侍传完口谕,径自走进大殿,看着大殿上的几个僧人,一脸傲慢的说道“四位大师,太后有口谕让我单独转述四位!”四个僧人深深的低下头,同声说道“接太后谕!”青衣小侍开头说道“太后说,四位将军如今已然剃度皈依佛门,一心清修去最好,军队一事有苏家两兄妹打理!还望四位将军好自为之。”
四个僧人把头埋的很深,他们不约而同的扭了一下发光的脑袋,朝大殿深处看了一眼,皇座上的小男孩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表情狰狞的伸着手,嘴里嚷着“拓跋思忠,带上我,带上我,我也要去烟波寺!你们答应过我哥哥,要保护我的!”大殿上,青衣小侍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眼前这四个深埋着头颅的僧人,甚至有一种伸手去摸那几个光溜溜的脑袋的冲动,四个僧人在听到大殿深处那个男孩儿声音的时候,埋着头的脸上布满了愤怒与悲痛,他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有一人甚至眼角划过一丝清泪,过了许久,四人皆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等明日即入烟波寺,一心为我大瑶修缮佛典,自此永伴青灯,再不奉诏!”四人说完,转身向大殿深处叩拜“陛下珍重,臣等四人无能,无匡扶社稷之才,今出家为僧,日后必日日为陛下祈福,陛下珍重,陛下珍重!”
黄昏下,几盏孤灯闪耀在黑压压的大殿中,这个多少人挤破头颅都要爬上来的地方,如今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牢笼,他如同一张巨大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嘴,吞噬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这些人曾经带着什么样的理想,什么样的愿望,最终都一一迷失在这里,忠臣?奸臣?他们早已忘记,他们像野兽般冲上这座大殿,只为争夺那些有限的位子,为了那些位子,他们不惜杀人,耍尽了阴谋,阳谋!然而他们终将如大殿上燃烧的的蜡烛,被历史淹没,化作尘埃!大瑶十二岁的皇帝李祯失魂落魄的看着那四个远去的背影,直到那四双布鞋跨过金銮大殿的门槛那一刻,绝望的眼泪从他眼角轻轻的滴落下来,
“春墙深深不见花,夜半庭前问黑鸦。
若得冥桥通二界,来生不在帝王家。”
唱罢,李祯哈哈大笑!他用力的挥着手,大声笑道“哈哈哈!给她,给她!统统给她!都走,都走,统统滚蛋”。青衣小侍满意的笑了,他带着挑衅的笑容看着金銮大殿高台上那张龙椅上的李祯,用力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