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对长公主的喜爱，满朝公卿几乎是有目共睹的。长公主大婚这样的头等大事，太常刘句自然是不敢怠慢。
他本是圣安帝的重臣，在文陵兵围洛都时选择却选择了投降，那一晚被白且召集的三百家仆中有大半都是他从各家府邸张罗来的。
可是这次改换门庭却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权势。太常，九卿之首，听起来荣耀、尊崇、显赫，再进一步就是三公，可事实上呢？
圣安帝改制时，将选士的权力从太常手中分离，单设礼寺一部。太常的权力只剩下祭祀、历法、医疗、编史等方面，成了国家决策中可有可无的部分。
刘句不甘心成为一个朝堂上的吉祥物，他抓住一切机会去讨文陵的欢心，只求重回权力中心。
这次大婚就是他的机会，前提是他能将这场婚事办得漂亮。
刘句本就是饱学之士，回到官衙之后更是急忙召集下属，最终找出了一个令他满意的黄道吉日——大业三年的三月初三。
他兴高采烈地将这一成果在早朝时报告给了文陵。
“嗯，兹事体大，爱卿还需多多费心。”
文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两天他被文颖烦的不轻。不过这次他的态度很坚决，长公主必须嫁给阳亭侯。
对于白且的忠诚，文陵是一百个放心。可是对于白且的下一代白文轼，他就不是那么放心了。如果白文轼是个草包也就罢了，让他当个安乐侯爷，保白家富贵就是了。
可是偏偏白文轼是一名出色的将军，初经战阵就立下大功。这就值得文陵重视了。
他靖难的班底称不上雄厚，这次北伐更是损失惨重，可堪大用的只有白且、齐子淼等寥寥数人，他迫切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来抗衡庞威这个军方的庞然大物。
文颖是他将白家在自己战车上捆得更劳的重要砝码。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朝班的中后位置，有一人从队列中闪出，他跪在地上，文陵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长相。
文陵一时间想不起来此人是谁，让他起身说话后，将目光投向了汪泉恩。
“陛下，此人是太卜丞王纬。”
汪泉恩小声回应道。
“爱卿...”
文陵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眉头却再一次皱了起来。
五短身材，皮肤黝黑，一点大赵官员的威严都没有。王纬的长相给文陵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爱卿有何事要说。”
“启禀陛下，关于长公主与阳亭侯大婚之事，臣曾占卜，三月初三乃是大凶之日，万万不可成亲。”
王纬话音刚落，还没等文陵说话，刘句就先受不了了。
“胡闹，三月初三乃是本官与众同僚共同得出的吉日，怎么到了你这小吏嘴里就成了大凶之日了？那你倒是给本官说说，哪一天是大吉之日啊？”
“四月初四，长公主生辰乃是...”
“胡闹！”
刘句一声暴喝打断了王纬。
“黄历上明明写着，四月初四忌婚嫁。陛下，此人要么是不学无术，在庙堂上哗众取宠，要么就是居心不轨，意图谋害长公主和阳亭侯啊。”
文陵的眉头更皱了，一个结婚的日子而已，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
“陛下，若是三月初三成婚，长公主与阳亭侯必有一人不得善终。”
“放肆！”
“大胆！”
指责的声浪险些掀翻了金龙殿的屋顶。
“够了！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自己的后宫已经被文颖闹翻了天，怎么这大殿之上也让他不得安宁。
他看王纬的目光已经没有半点善意了，他看了眼班首的文且以及初次参加朝议的白文轼，发现他们也面带愠色。
“国师，依你所见，三月初三和四月初四何吉何凶？”
即便是刚才最喧哗的时候，狸奴子也仿佛神游一般，闭目站在御阶一侧。
听到文陵的询问，他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的王纬，拂尘一摆说道。
“无量天尊。启禀陛下，依贫道所见，三月初三...”
狸奴子嘴角噙笑，目光在白家父子身上游过，继续说道。
“三月初三乃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啊。”
“孽畜安敢扰乱圣听，陛下...”
“够了！太卜丞王纬扰乱朝堂，念长公主大婚，不宜杀戮。将王纬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陛下...”
“拖出去！”
早朝不太愉快地结束了，白家父子成了满朝文武共同的话题。
白且很不开心，太卜是太常的属官，今天这一出闹剧令他对刘句十分不满。
刘句也很不开心，唾手可得的功劳被王纬给搅和了，他决定一会给这个草民找点麻烦，发泄一下。
白文轼更不开心，他为人骄傲，如今却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再加上他本就不想和文颖成婚，散朝之后他第一个向宫外走去。
“轼儿，你要去哪？”
白且从身后将白文轼叫住。
“昨天你一夜都没回府，去哪了？”
“我不是让人回家报信了么，我去朋友家住一晚。”
“哼，朋友？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我还不清楚？他们父亲都是我的同僚，我方才问了...”
“爹，你能不能不要像管小孩子一样管我!”
父子的争吵引来了周围路过的大臣的注意，不过他们在看到白且面色不善后，都识趣地走开了。
用眼神逼退了众人后，白且小声怒道。
“你即将和公主成婚，最近少给我在外面鬼混！”
洛都北城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内，有一座不起眼的宅院。房子不大，但是颇为幽静别致，这是白文轼自己的偷偷攒钱买的，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里。
柴嬑躺在床榻上，空洞的双眼望向天花板，在他身边，一柄木剑安静地躺在那里。
......
...柴亚子者，江湖之侠客也。吴人有烧桐以爨者，亚子闻火烈之声，复视其木，未有毁也。因请而铸为剑，果为良刃，而其柄焦，故时人名曰“焦尾剑“焉...
——《赵书·游侠列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