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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那个年代(下)

很多学员问叶久是不是要去其他地方教课了,叶久特地明确今生今世绝无可能去其他道馆。

有一个女学员当场哭的死去活来,这位女学员当年是被叶久从一所中学门口的校园霸凌中出手相救,并劝说来心源的。他唯一一次跟李万山红脸,就是他希望李万山可以免费收下这一个学员。

叶久说他认为跆拳道或者其他武术门类能够上百年上千年的流传,是为了对抗那些人世间的不公平,对抗压迫,对抗欺凌。搏击和武道不是用来制造英雄,而应该让天下弱小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不善言辞的叶久凭借这段话,最后还是和李万山达成了老样子的协议,女生兼职帮心源发传单,以抵消训练费。

离开心源后的叶久去了一家公司当修理工,十年合同,五险一金,一个月到手3000元。

后来那么多年里他只去过一个地方教课,就是许铅华的大学社团。许铅华说这里不是道馆,不违背你对李馆长的忠诚,而这些大学生需要一个像你一样的教练。整个滨州,我的社团只需要你叶久。

许铅华给叶久开出的价格是120元一节课,这是当时的顶薪。确实大学生社团场地免费,而且学生多,所以价格普遍比道馆高一些。叶久每周六去一次就是教两节课,性价比还算比较高。叶久也没有让许铅华失望,那四年里滨南科大跆拳道的成就除了许铅华的励精图治,也离不开叶久的兢兢业业。

不过随着后来许铅华大学毕业,新一代的科大跆拳道社团没有继续聘用叶久。他也遵守承诺,没有去其他道馆任教。

叶久当年在许铅华眼里是最优秀的教练,用许铅华的话说:

“我所见过的跆拳道人里面,

没有人比叶久更注重“礼义廉耻”,会一边面对生活的压力,一边永远认李馆长做师父而不去其他道馆;也会在棍棒之下挺身而出见义勇为;

没有人比叶久更加“忍耐克己”,心源最远的教学点是他去,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是他去,又可以低水平薪酬无怨无悔的坚持那么多年;

没有人比叶久称得上“百折不屈”,毕竟叶久吃过的苦,确实太多了。”

当年十八岁的许铅华曾经对李万山咆哮:“你们一个个一代宗师的模样,整个心源上上下下放古时候能当大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叶久!”

同时叶久也拥有对跆拳道的热爱,和对技术的追求,对教学的执着和负责。

那个因为跆拳道而浴火重生的贫困少年,永远都是许铅华的心里的大哥。

叶久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起色,十几年过去了,他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从3000变成了3800。他没有学历,并且特长不算突出,一直只是单位一名普通的基层员工。

不过叶就有一个幸福婚姻。

结婚的那天,整个心源他只邀请了许铅华一个人,其他大多数人他早已没有了联系。新娘叫孙芳芳,便是当年那个为了他的离去失声痛哭的少女。

许铅华这才知道新娘父母离异,随奶奶一起长大,也是生活清苦,因此经常被人欺负。就是叶久给了孙芳芳新的希望。新娘告诉许铅华,她回忆起那时候,叶久都不算“英雄救美”,叶久的确是英雄,但孙芳芳并不美丽。在孙芳芳心里,虽然老公没有钱,没有特别体面的工作,结了婚还需要跟婆婆在一起,但她觉得只有她嫁的才是真正的“盖世英雄”。

婚礼那天叶久喝多了,抱着许铅华说:“阿华,我真很爱很爱跆拳道,我很爱很爱那时候在心源训练和教课,做教练的日子,是我最有尊严的日子。如果当年有一份社保,如果课时费多10块钱,我可能就在心源一直教下去了。兄弟!我也有过梦想的啊!”那时候正值心源历史上最低迷的阶段,即便李万山一路以来并没有厚待叶久,但叶久还是对许铅华说,“你跟师父的矛盾,最好还是找个机会解解开。”

孙芳芳的工作是城郊结合部一所公办幼儿园的老师,收入一般。叶久省吃简用,很少交际,几年也不换一件新衣服。城市的发展,叶妈妈的早点摊已经不让摆了。叶久一家的收入,远远跟不上高速腾飞的房价。

之后孙芳芳生了一个儿子,因此压力更大,他申请做夜间执勤电工,为了每个月300的补贴,中午有时候还跑出去兼职送送外卖。

这样的生活,营商家庭的仲杰,小康之家的果儿和工薪阶层出生的孙诗雨、钱子良们如果没有亲眼所见都是很难体会的。

那个年代很多有胆识有闯劲的人选择下海经商,最后搏出一片广阔的天地,那些人值得歌颂,也值得学习。但也有很多人只能坚韧并且无助的谋求生路,很多做法用如今的眼光看并不聪明,但实则已经竭尽所能。

有一天许铅华看到一个视频,视频里记录着大批工厂解散之后的二十多年的岁月,他们的遭遇确实是时代的阵痛,阵痛过后整个大时代的翻开了无比华美的壮丽篇章。

那个视频里有这样一段话:

“国家高速发展,经济腾飞,在各个领域崛起,并走向世界,互联网进入千家万户,人民生活水平日新月异。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洪流浩浩汤汤。这艘巨轮,承载着无数人的共同意志和向往,凝聚着各行各业的拼搏进取。”

而许铅华从叶久身上看到的是大时代的洪流之下,确实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被时代落下了,他们在迷迷糊糊之中被打破了安定的生活,也错过了更好选择。回首往事,他们有无数的后悔和眼泪,但他们还是坚强的生活着,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倾情投入而又谨小慎微的努力前行。每一个为时代的前进做过牺牲而依然热爱生活,依然在自己岗位上恪敬职守的普通人都是这个社会的爝火微光,平凡但决不渺小,他们都应该也值得怀揣梦想和希望。

叶妈妈为了孙子把房子卖了,选择在刚开发的新区换一套相对大一点的两居室,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也算温馨。

而叶久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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