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炽阳高照,万里无云,只要奔走片刻,就会瀑汗湿衣。
放眼望去,一片尽是黄沙怪石,寸草不生。荒凉千古,人迹罕至。
此乃星辰国的地府荒漠,荒芜凋敝,黄沙盖天,灵力低弱的人要是孤身闯入,必死无疑。飞沙走石之下,不知埋着多少不自量力的尸骨。
康海在大漠急速飞走了有三日。他暗自庆幸,好在自己灵力已有六等全木,用灵力加持,仅凭双腿,可日行五百里。
白昼之时,可以明辨方向,康海便不停赶路;黑夜降至,他便找个背风的地方,生起一簇火,用灵力使其不灭,驱赶野兽,放心休息。
第四日,康海估摸可以出了荒漠,加紧赶路。正离出漠不剩几十里的时候,他忽见远处有群人在厮杀。
定睛一看,身着黄衣铁甲的土匪,手持附着灵力的砍刀,在一队商行车马边,凶残屠戮。
康海心里叹到:这镖局的人也忒不中用了。倒也好,师父马上出关,又是八十大寿,我苦苦找不到献给他的宝物,不如救几个人性命,也许能令他高兴,赐我一招半式的。
康海火速赶往那伙劫匪,腿脚上蓝光一闪,电光火石,只听得拳头打中铁甲的声响,康海收起蓝光之时,十几个匪徒已然全部倒地。
康海正得意于做了好事,听见身后有妇人哭啼,转过身去,走向那妇人。
妇人见康海,蓬头垢面,穿着灰布麻衣,身形高壮,与那伙土匪别无二致,哭哭啼啼道:“你要杀便杀,不可辱我贞洁”。
康海向前安慰:“夫人别怕,我是途经此地,见你们遭到土匪,特意出手相助。”
妇人一听这话,流泪道:“你救我作甚!这镖兵马,只剩我和怀里的孩子,我夫君刚才也被杀死,不知如此活着,有什么意思。”
康海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妇人抱着个孩子,并无声响,听她言中之意,孩子应该是睡着了。康海道:“夫人节哀,这车里的金银宝物,可以拿去小乡小市,买一栋房屋。”
妇人哀道:“如今我夫君死了,我独活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可怜这孩子,刚出生半月,就要夭折。”
康海知道这妇人软弱,心里恼怒,道:“你要死便死,何苦连累这孩子!”
妇人道:“他是我的血肉,由我带来,自然由我带去。”
康海大惊,喝道:“妇人之见,愚不可昧。虎毒尚不食子,你自己寻死,竟然还要拉上刚出生的孩子!”
妇人并不理会,拿起地上的砍刀,往孩子身上劈去。康海指尖聚灵一弹,把妇人震开,跳起抱住婴儿。
妇人摔倒在地,慌忙拿起刀来,自知不是康海对手,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道:“我入了项家的门,就是项家的人。夫君死了,妻子不死不贞。”说罢,一刀抹去。
康海再强,也难以拯救一个寻死的人。他长叹一声,这婴儿命苦,从小便没爹没娘。
妇人尸骨未寒,康海看了她一眼,对婴儿道:“好在你有一众师兄师弟!”捡了点碎银,抱着婴儿,一路飞驰。
再过半月,就是师父出关之时。康海虽没救得妇人,可还算救了另一条性命。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康海心里洋洋得意,师父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平时最爱行善之事,到时候我把这事跟他一说,又有孩子为证,其他几个师兄,再也比我不过!
康海日夜带着婴儿赶路,用灵气维持婴儿性命,不日便到了初阳国云仙山。
在云仙山脚下,向上望去,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林中有一大道,共有三百六十级台阶,用大理石堆砌而成。每六十阶有两位童子,负责声报、打扫。
康海外出三个月,回到云仙山,心情舒畅,一路轻腾跳跃,每过一对童子身边,都能听到“师兄好”三字,更加得意。
康海属清古派,是初阳国第一大派,凡江湖人士,无一不知。
掌门人莫乘风,灵力高强,有天下第一赤阳的称誉。
康海则是他最后一个内门亲传弟子,排第十三。
康海十岁上山拜师,因为天资聪颖,被一眼相中。二十六岁灵力已至全木,是同龄人中少有的高强灵力。几个师兄虽灵力高他一些,但最年长的大他三十岁,最小的也已是不惑之年。
康海一路奔进大堂,撞见了七师兄邢天。见师兄一身锦缎白衣,金丝银边,身形挺立,气宇轩昂。
康海知道自己现在模样不堪入目,尴尬笑笑,道:“邢师兄回来几时了?”
邢天已经四十有六,对这个年小的师弟十分喜爱,微笑道:“回来有四天了。”
见康海不修边幅,身上破破烂烂,又好气又好笑:“小海做什么去了,莫不是被人打劫了。”
又见他身后背着一物,知是康海要给师父献宝,开玩笑道:“不会是去打劫别人了吧?”
康海拿下襁褓,邢天一看,居然是个婴儿。
康海笑说:“我在地府沙漠里奔走寻宝,最后倒是遇见别人打劫,师弟无能,只能救个孩子回来。”
邢天大惊,道:“可有其他人生还?”
康海叹息:“这孩子也是我抢救而来,那户人家却是天不济命,偏偏老天爷让我晚了一步。”
邢天安慰道:“也罢,能救得生灵,已经是善至福修了,师父知你见义勇为,肯定会很欣慰的。”
康海招来一位弟子,叮嘱他好好照顾这个婴儿。事毕,又问邢天:“师兄准备了什么礼物恭迎师父出关?”
邢天道:“师父八十大寿,他生平除了行善助人,还喜好书画茶点。
我拜访华海国,特意抓来奇鱼,又请当地手艺最好的厨子,将其做成‘江海翻腾’这道甜点。如今战事纷争,此等美味很难尝到。”
康海听了直咽口水,他下山之后,很快就把银两浪费完了,连着两月有一顿没一顿地吃着。直到在大漠那班车马里,拿了一点碎银,才吃了几顿饱饭。
“两位师弟在聊什么呢!”大堂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康海顺声望去,原来是大师兄张无量。
张无量着淡紫长衫,年有五六,气色红润,与小儿无异。他脚下紫灵呈现,走起路来竟不沾尘土。
康海道:“张师兄,几日不见,愈发年轻了。”邢天道:“这一身紫衫,好是气派。”
张无量笑道:“小海怎么几日不见,倒像是丐帮的人了。”又对邢天说:“这是我去天府国,那辅臣法生法大人送我的。”
邢天道:“张师兄既然归来,我们不妨到私房,摆上茶点,畅所欲言,秉烛夜谈!”
张无量康海齐声赞同,三人便向后屋走去。
又过两天,剩下的师兄弟们尽数归来。
离莫乘风出关,只剩三天。不少江湖豪杰,闻讯前来,献上贺礼,初阳国朝内也派人前来。
清古派掌门人出关当天,也是他的八十大寿。
清古派的弟子们上上下下换上红衣,一大清早就站在师父的练堂门前。
到了晌午,随着“吱——”的一声,朱漆紫檀门一开,莫乘风出现在众人面前。
莫乘风白发朱颜,炯炯有神,身着青色上衣,下是赭色布裤。他两手一招,两道红光呈八卦之象,其间灵气变化,高深莫测。
众弟子其呼好,无不为师父这等手艺惊叹。
莫乘风开口,声如洪钟:“诸位等候多时,老朽闭关三年,终于突破九等神梁,本门学艺可更上层楼。”
众弟子大声欢呼。一小生上前道:“请师爷入前堂,众宾客恭迎多时了。”
莫乘风把双手别在背后,大笑一声:“走吧!让老朽见见又有什么奇人异物!”说罢,人群退开一条路,莫乘风走入前堂。
“请莫掌门上座。”诸宾客见莫乘风来了,皆站起来,向他抱拳敬礼。
莫乘风直直走上,坐在那黑到发紫的神宣木椅。
宾客里有其他门派的掌门,也有朝廷内的官员。见莫乘风坐下,也跟着入座。
等客套的祝词说完,莫乘风笑说:“也不是第一次收寿礼了。老朽也不客气,徒儿们又为师父准备了什么好礼!悉数拿上来,让诸位见见我徒儿的本事!无量,你先来吧!”
张无量大步向前,拿出块宝玉:“此乃纯灵宝玉,是在天府国蓬莱山上所取,里面了注入七种纯灵。使用之时,可以将任意一种纯灵取出。此灵物天下仅有这一块,还请师父笑纳。”
堂内众人无不惊呼。
莫乘风拍手叫好,道:“无量此物,深得我心。老朽一辈子只用过赤阳灵气,还没用过其他灵气,妙哉!妙哉!老二,你来。”
张无量应声退下,随后,十一位弟子轮番献上礼物。莫乘风见到邢天送的糕点,用飞雪国极寒至冰保鲜,喜笑颜开,赶紧命人收好。
最后到了康海,他走上前去,道:“徒儿康海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山珍海味。徒儿寻宝之时,遇到一起劫掠,康海笨拙,最终只救下一个婴儿。”
莫乘风忙问:“此话当真?那孩子在哪?”
康海从小弟子手上接过婴儿,走上前抱给莫乘风。
莫乘风笑眯了眼,道:“这小娃模样可爱。是男是女?”
“是个男婴。我在他身上找到一块玉佩,上面刻着玖林二字,想来是他姓名。”
莫乘风笑说:“是男也好,是女也好,既然有缘被康儿所救,来到清古派门下,就是缘分。康儿,你给他看过灵根气根没有?”
康海一路上乐得过头了,竟然把这事忘了,他嘿嘿一笑,道:“还请师父亲自为他查看双根。”
莫乘风抬起右手,一股红光乍现,他用灵气慢慢缠住玖林。
片刻,莫乘风大笑。众人不解,神色茫然。
“今日三喜临门,我清古派居然得了个气根混浊的徒弟!”莫乘风大声道,言语中笑意盎然。
堂内余下的人,包括康海,都震惊得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