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容易过。
此句于此有些夸大,若真要仔细算下来,其实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潇越便利索的将纸鸢的材料都备好。
染上鲜艳颜色的宣纸,方才制成竹蔑的翠竹,两把铁质小刀,鱼鳔熬制的胶,一捆棉麻丝线。
我本意欲与其一同制作那风筝,不想一双执得了绣花针的手,在此时却愈帮愈忙。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在一边为他递一些材料相帮。
他人手下乃是妙笔生花,大殿下却是手下变出一盏奇趣横生的纸鸢来。
“此前不知道,原来潇越纸鸢也是做得的,且还做得如此奇趣。”夸赞过后,我道,“不似我,什么也做不好。”
“世上岂有完人,正是如此,南音莫要妄自菲薄。我非圣贤人,亦有不足处。”此番话着实安慰人心,许是我所求太低,仅仅这般一句十分中规中矩的话便聊以慰吾心。
我点头如捣蒜,表示赞同,是这样不错,古人诚不欺我也。
“我素来听闻纸鸢上是要描绘花样的,不知道潇越意欲绘些什么?”我眼神随他动作飘向不远处,那棵有些年岁的老桃树。
枝繁叶茂,花开正盛。
老桃树前方亦有一张木几,正是昨日用于摆放大殿下那把琴所用的木几。大殿下拿起面前仅差描绘花样的纸鸢,迈步前往树下,我默默跟随,不得其解。
眼见潇越研磨起丹青墨水,一遍复一遍,无甚新奇,我大感无趣,不晓得他改换位置前来桃树下有何用意,在何方又有什么不一样。
怪哉怪哉,我悄悄念出一句。再瞄上几眼,便被纷纷扬扬落下的桃花迷了眼,恰恰好的,于我百无聊赖之际,风便夹带着花瓣坠落地面。
我如一只飞蛾,犹如一只彩蝶,扑向洋洋洒洒的桃花雨。
本以为我着的一袭白衫会与粉嫩的桃花格格不入,哪知正因这身白衣飘飘然,更似一位误入凡尘的神仙妃子。
朴素无华的衣裳,毫无雕琢纹路的木簪,灵巧捕捉花瓣的身影,相映成趣。
须弥,一副巧妙的画便入了纸鸢原不甚宽大的空白。
待我玩耍足够,细细查看方才那一刻钟时间里大殿下的所作的画作,这一看便叫我惊奇不已,原来画的不是什么花鸟鱼虫,竟是我方才那贪玩一幕。
那画上的我,恰好回眸一笑,宽袖一拂,桃花挂在木簪上,片片花朵将我身上的白衫点染成一袭绣着桃花的衣裳,身后桃树古老,平添一分神秘。
也不知我是何时回的头,想必也不过回眸一瞬间,竟是叫大殿下将这一幕捕捉了去。
“我本以为潇越是要画些花草树木,飞鸟鱼虫,不成想,入了画的竟是我,”我顿了顿,“以及那株桃树。”
他放下画笔,“这许是我第一次为女子作画,也是最后一次。”说罢,又将目光投向我,眼有漫漫星辰。
听闻此言,我扼腕叹息,可惜了,这般画技虽比不上宫中老画师,却确确实实是十分高超,竟然就这般草率封笔了。
可怜我届时不明他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