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正心神不宁时,宮女欢喜着禀告:“娘娘,陛下来了。”
皇后忙起身梳妆,领全宫太监宫女至宫门口迎候。
宇文拓近段时间都临幸贤贵妃的都仁宫,很少来皇后宫里来,因此宫女才如此欢喜。
皇后幕容燕出身鲜卑大族幕容氏,先祖乃燕国皇族。幕容燕端庄稳重,温婉贤淑,宇文拓对他是敬大于爱的。
皇后正思忖如何向皇帝开口时,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皇后忙跪伏于地,口称恭迎陛下。
宇文拓伸手把皇后扶起来,望着她的眼睛道:“太后训斥你了?这个宇文琳越来越放肆了,竟然去太后那里告状。”
皇后轻轻扶着宇文拓的手,把他引起寝殿,让宇文拓舒服的躺在靠椅上,轻轻捏揉着他的肩背。
宇文拓心里越发觉得对不住皇后,他想了想道:“宇文琳今天确实过分,朕若不降旨处罚,实在是有损皇家威仪。”
皇后道:“太后训斥臣妾,那是臣妾执掌六宫,办事不利,惹太后生气。与宇文琳无甚关系,陛下为何要惩罚?”
“哎!”宇文拓长长的叹口气,道:“宇文琳年纪虽幼,但见识非常,朕无福啊!”
“陛下富有四海,若您无福,天下谁人有福。”皇后柔声道,“臣妾总感觉这孩子未来必成大业。”
宇文拓看了皇后一眼,道:“你恐怕猜不到他进宫找母后告状的真实意图吧!”
皇后一愣,道:“他有什么目的,不就是保命吗?陛下对他说了?”
宇文拓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皇后道:“他说他怕死,陛下不可能威胁他,那他为什么……”
宇文拓招招手,示意皇后也躺下。宇文拓在皇后耳边低声道:“他的确是保命。他怕的不是朕,而是宇文佑。”
皇后聪明人一点就透,在此敏感时刻,做为身份敏感的晋王的世子,进宫见驾,二人屏退左右,图谋的不就是宇文佑吗?宇文佑宫中耳目众多,经宇文琳这一闹,传到宇文佑耳中,就是皇帝与晋王不合的消息了。宇文琳达到了三个目的:对晋王,有撇清关系之意;对皇帝,则有麻痹宇文佑之意,皇帝接见宇文琳,竟然威胁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这样的皇帝怎能放在老谋深算的宇文佑心上。最后一个目的,在皇后那里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皇后想明白宇文琳这样做的动机与目的后,甚感欣慰,心情松起来。感觉满天乌云尽散,阳光明媚,她嘴角带角笑意,竟然沉沉睡去。
宇文拓半晌不见皇后说话,低头一看,见她己然睡去,不由苦笑。
楚国使团在秦国半月有余,双方商议了结盟与和亲的细节。楚国正使将商议结果具实写了奏表,发往建业,请楚国皇帝楚韦定夺。
长宁王宇文琳自那日回府,便自专心习文,颇得秦老先生欢心。
而封宇文佑为王的诏书却始终没有音讯,似乎皇帝与宇文佑都忘记了这件事。君臣关系显得十分融洽,宇文拓凡事必问宇文佑的意见,而处理意见往往也是采纳宇文佑的见解。一时间,宇文佑风光无限。
宇文琳有次向秦先生问政,“先生,天官宇文佑虽未封王,但皇帝对他宠信有加,一时风光无两。弟子有些看不透!两人应该是很不对乎的人啊?”
秦先生干咳了两下,清了清嗓,道:“那道封天官大人为王的旨意就是一把杀人的刀。如果旨意一下,君臣的情义,兄弟的亲情,都耍断了,是要死很多人的。”
宇文琳道:“弟子愚钝,请老师解惑。”
秦先生道:“天官大人非皇子出身,大秦祖制非皇子不封王。若陛下降旨封天官大人为王,那么天官大人受封还是辞封,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宇文琳道:“为何?”
秦先生道:“若接旨受封王,人皆知天官大人有不臣之心,竟敢僭越封王,其罪当诛。若推辞不受,人皆云天官志不在王而在皇。”
宇文琳听了,后背感觉一阵凉风,原来己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就不是皇子出身,和宇文佑一样,都是皇子的儿子。区别就是宇文佑之父是郡王,而宇文琳之父是亲王。
秦先生看宇文琳脸色大变,道:“至于殿下您属于特例,本来皇帝村您为嗣王,这是对晋王战功的表彰。后遇楚和亲,皇帝陛下顺水推舟,直接封您为长宁郡王。”
宇文琳心下稍安,又问道:“先生,那陛下为何不降旨?他因为什么没有降旨?”
秦先生道:“老夫本来也认为,封王诏书一定会下,朝局一定会大变。但如今看来,当是有人向皇帝上书,分析时事,无意中阻止了陛下。”
宇文琳想了想,道:“弟子想不明白,当今时事,如何触动陛下?”
秦先生道:“老夫也想了很久,既然您问了,那老夫说说。自武关一战,当今天下秦齐楚鼎足而立,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南楚同时向秦齐两国派出和亲使者,说明楚国正在布局一场大战。齐国自长阳王死后江河日下,齐帝宠信佞臣,弄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在老夫看来,王度是想联合大秦,图灭齐国。”
宇文琳会心一笑,道:“灭齐之后呢?”
“灭齐之后?”秦先生用手指轻抚书面,“当然是攻秦。灭齐大军不做休整,突袭攻齐的秦军,意在拖住秦军主力。王度督军江陵,必出兵,偷袭武关。梁州刺史欧阳洵会从子午道出,袭取长安。陛下认清了当前形势,秦国不能内乱。而天官大人也晓得,长安若乱,大秦必危。”
宇文琳点头道:“先生一言,弟子茅塞顿开。以先生之见,父亲如何处之为好?”
秦先生道:“回晋阳,督军晋州,伐柔然,稳固北方。”
宇文琳道:“皇帝陛下与天官大人会同意吗?”
秦先生道:“陛下会求之不得,而天官大人会置身事外。”
宇文琳有些奇怪,皇帝陛下倒好说,他很希望晋王守北疆,大秦再无后顾之忧。天官大人为何置身事外呢?
秦先生讲的兴起,不等宇文琳发问,接着道:“晋州总管刘德林乃北齐名士,左右领军为南楚降将,且都投靠天官府。单单晋王一人,左右不了局势。况且可凭晋王征战,为刘德林等人积累战功,为入六官铺道。”
“原来如此。”宇文琳叹道,“父亲有功无可封,乃陛下与天官心病。此番以闲职居幕后参赞军务,自再无军功。那我这个长宁王将何去何从?”
秦先生笑道:“晋州,皇帝陛下与天官大人不会让您去。长宁,虽是您的封地,但您未成年,所的也不会让您去。您只有呆在这长安城,与老夫一起纵谈天下英雄。”
宇文琳道:“先生天下名儒,不讲圣贤书,倒与弟子谈英雄。”
“王爷以前是纨绔公子,当然讲圣贤以教之。今王爷想登台拜将,当谈天下英雄。”
宇文琳起身,一躬扫地,道:“多谢先生。还请先生不辞士辛劳,多多指教。”
秦先生也起身,回了全礼道:“秦某替天下垦请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
秦先生一句话把宇文琳吓得冷汗直冒。以天下苍生为念,这不是要命吗?
秦先生直起身,向窗外看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放学!回去喝酒去也!”说罢,悠悠然的去了。
宇文琳目送秦先生远去,方才重新做下,拿起圣贤书,之乎者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