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先发制人
他竟然主动承认了对自己的感情,而且笃定地说连皇后的位置他也能够给!皇后的位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天底下除了皇上,谁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这太不寻常了,完全就不像是向来沉稳的伊祁晟的作风,这当中肯定另有文章。静琪越想觉得不对劲,因为现在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造反’这两个字。
天啊,这到底发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不是应该先跟于民交代一下呢?可是这一切也都只是她的空想而已,万一那只是伊祁晟的一时戏言,又万一是真的,那岂不是会打草惊蛇?静琪如今内心相当纠结,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沉思的状态。
“娘娘,宇文采女在门外求见!”小涛子连续大声地叫了几次才把静琪的魂给叫了回来。
“采女?一大早的来见我干嘛?没事的话自个儿凉爽去啊。”静琪奇怪地道。
“娘娘,也许她是想来向娘娘示好的呢。”素玉无奈地笑了笑。
“示好?若是她们能在背后少说我几句闲话我就已经能够睡得安稳了。传吧。”静琪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继续舒服地靠在贵妃椅上喝茶。
“臣妾叩见婉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看着来人静琪一下子就觉得脸熟,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起来吧,抬头让本宫看清楚你的脸。”
“谢娘娘。”宇文雅稍稍抬起头,娇羞且略带恐惧的表情勾起了静琪脑海里的记忆。
“你是那天在殿上穿着湖水蓝宫装的秀女?”静琪试探性地询问着,并开始对她打量了起来。
宇文雅今天的穿着十分素雅,只见她一身茶色的潞绸螺纹宫服,外罩一件月白毛皮坎肩,腰间捆着同样是茶色的绣花绫缎,低调得简直让人看不出她是个采女。头上也都只是用一支翡翠玉簪子简单地盘了个发髻,再用几支简单的珠钗零散地装饰着。多亏了她那本来就是天生丽质的一张脸,这样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臣妾该死,臣妾无心冒犯娘娘,求娘娘恕罪!”看着她害怕的样子,静琪心想这肯定是被于民给吓坏了吧。
“起来起来,干嘛动不动就下跪?在我这宫里头下跪可是禁忌,我还没有死,用不着你们跪拜。素玉,拿个椅子给她坐下吧。”静琪的话显然让宇文雅非常地吃惊。
“谢娘娘恩典。”
“嗯,有话坐着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静琪问。
“回娘娘,臣妾闺名宇文雅。”
“哦,没错,宇文雅。不好意思啊,人老了就是不长记性,上次才问过你的现在又忘了,你可不要见怪。”
“臣妾不敢当!您的身份何其尊贵,臣妾不敢劳娘娘操心!娘娘风华正茂,绝色倾城,又有何年长之说呢?”宇文雅连忙道。
“好了,恭维的话可以免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特意来找本宫,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娘娘英明…其实是这样的…”宇文雅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素玉,你们都先下去吧。”静琪会意地屏退了所有人。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静琪淡淡地看着宇文雅。
“娘娘!”宇文雅忽然又跪倒了在地上。
“你就不能够坐着好好说话吗?罢了罢了,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娘娘,臣妾不愿意侍寝,求娘娘成全!”这宇文雅可真是语出惊人,害得静琪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娘娘,臣妾只希望安安分分地在宫里呆着,一直待到出宫去。”
“等一下,先不要着急,是谁说要让你侍寝了?”静琪好笑地问。
“回娘娘,这都是臣妾自个儿的心愿,跟其他人无关。请娘娘明察!”
“那就是说,是你自己不愿意侍寝?难道你认为,皇上他配不上你吗?”
“臣妾该死!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希望能够平平静静地过三年,然后出宫去。”
“既然你人都已经进来了,又是何种理由迫使你非得要出宫去呢?你要知道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臣妾知道,有幸能够得到皇上垂怜是臣妾几生收来的福气。身为皇上的女人也应当恪尽本分尽心伺候,可是…可是臣妾…”
“好了好了,本宫并不想知道你太多的秘密。”静琪打断了宇文雅的话,接着道。
“正如你所言,既然皇上已经册封你为采女,你理当尽心侍奉皇上左右,这是你的命。更何况现在也不见得皇上就一定会宠幸于你,三年之后是去是留,这可是你我都不能够做主的事。也许你明天一觉醒来突然爱上了‘皇上的女人’这一份殊荣,你愿意无条件留下。”
“娘娘,臣妾句句都是出自真心,来自肺腑,并没有任何欺瞒娘娘的意思!”宇文雅又是一翻磕头流泪。
“欺我也好,瞒我也罢,本宫实在是没有这份闲心去思考你的真伪。坦白地告诉你,不要因为听着或看着本宫现在荣宠极致,很是风光。其实本宫如今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妥的话随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聪明如你想必也知道,这后宫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当你风光了的时候,笑着对你的人很多,但心里想着让你死的人更多。”静琪放下了手炉,慵懒地离开了贵妃椅,来到宇文雅跟前。
“起来吧,今天天气不错,你就随本宫出去走走!你们就都不必跟来了。”静琪没有让素玉他们跟上。
“臣妾遵命。”宇文雅不解地跟在静琪身后,默不作声。
在这深冬之中,一切都几乎被白雪覆盖了起来。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白茫茫的雪花随风飘逸,放眼望去,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就都只有那刺眼的白。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连那以活水著称的‘长春湖’湖面也都开始结出了一层层碎冰。
“你进宫也有好一段时日了吧?”静琪问。
“回娘娘的话,已经快一个多月了。”
“嗯,这皇宫住的还习惯?”
“托皇上和娘娘的洪福,臣妾一切安好。”宇文雅似乎对静琪的问题感到很奇怪。
然而静琪似乎没有在意宇文雅的想法,自顾自地一边玩弄着腕上的镯子,一边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来。
“算算日子,我入宫也已经有两年多了。还记得那年,父亲为了不让我参加选秀,冒着欺君的大罪把我送到了汴京。原本我们以为这一切都会很顺利,只要逃过了那一年,我就永远都不用进宫了。也许这是天意吧,上天竟然让我撞上了九王爷,之后还凑巧地遇到了皇上。”
“那时候我还什么也不知道,只听说皇上因为大病初愈,免了那一届的秀选。原本以为这事情是要过去了的,正当我高高兴兴回到邺城的第二天,圣旨临门,皇上免了秀选却封了我贵人。于是,我就一塌糊涂地进了宫,然后从贵人被贬为宫女,再从宫女做回了贵人,然后就是今日风光无限的婉妃。”宇文雅一直沉默着,不时向静琪投以惊异的目光。
“你说这人生的际遇是不是很奇怪?往往你最不想要发生的事情总会接踵而来,为了生存,为了达到目的,唯有不断地改变自己,迎合新的环境。”
“谢娘娘教诲,臣妾定必铭记在心。”
“放轻松点吧,现在只有我们,在你面前的是南宫婉洳,不是婉妃。论年龄,我也不过是个比你年长两岁的姐姐罢了。”静琪笑道。
“你的忙,我帮不上。不是因为不想帮,而是实在帮不上。要知道,就算是当今的皇后,想要免去你侍寝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更何况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在我头上还有贤妃,淑妃和陈妃,她们个个进宫的日子都比我长,虽然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地要喊她们一声‘姐姐’。”
“臣妾知道这是很无理的要求,劳娘娘挂心臣妾罪该万死!”宇文雅说着眼睛跟着红了起来,继续道。
“娘娘说得对,人生的际遇实在是很奇怪。就为了一个天意,一份圣旨,我们就得这样白白地毁了一生。三年一度的秀选无疑是很多人的梦,但同时这也是不少人的恶梦啊!臣妾在入宫以前曾经有过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哥,我俩向来交往甚好,彼此对对方早有倾慕之意。可是爹爹却嫌弃他出身低下,多次赴考亦未能考取功名,于是他执意拆散我们,强迫我进宫。”
“表哥知道之后十分伤心,他决意要带我一同远走,可是,可是却被爹爹发现了!爹说的对,我实在是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表哥的前程,而且要是我走了,定然会牵连到家中的亲人,我不能,不能啊!”
“于是你就放弃了你的表哥,选择了进宫?”静琪问。
“不,不是的。我和表哥约定了三年的时间,若是三年后我有幸能够出宫,到时候他就会娶我!在这三年里,他也会继续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万一,万一我出宫无望,那么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宇文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
“跟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不怕我告诉皇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静琪笑道。
“臣妾虽然不是什么聪慧的女子,可好歹也懂得区分人心。娘娘您不吝相劝,甚至还说出了自己的故事,臣妾实在感动不已。人家都说后宫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除了猜忌就是谋算,可是娘娘您却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光。”宇文雅接着说。
“聂采女对您多次出言不逊,您非但没有追究,也没有因为记恨而迁怒于我们。反而在年宴上安排我们一众采女能随伴圣侧,这样的恩惠我们都铭记于心。再加上宫中各人耳濡目染,个个都说娘娘是个好主子,位高但不气傲,这一切臣妾可都记在了心上,所以今天才敢冒昧到访,求娘娘成全。”
“唉,其实说实在的一句,这后宫之中想要出人头地不易,但要默默无闻绝非难事。皇上身边有这么多的女人,恐怕他连自己昨晚睡的是谁也记不清了。不让你侍寝我是办不到了,不过我总无法控制你因为生病而除掉牌子。”静琪说着转身继续向前走,宇文雅呆呆地愣了一阵子,忽然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微笑,她好像终于听懂了静琪的意思。
“谢娘娘成全!”
“走吧。”
“是!”
一路上,宇文雅和静琪有说有笑的,二人原本打算在湖中的小亭稍作休息,却偏偏遇上了公孙媚。
“臣妾参见婉妃娘娘!”
“你身怀六甲的就无需多礼了,巧儿,快扶着你们家主子起来。”
“谢娘娘恩典。”
“臣妾宇文雅叩见公孙贵人。”
“免了。”
“谢贵人。”
“本宫有话要和婉妃娘娘说,你就先行退下吧。”宇文雅看了看静琪。
“你也该累了,先回去吧。有空多到锦麟宫走走,也好陪本宫散散步。”静琪笑着说。
“臣妾遵命,臣妾告退。”
遣走了宇文雅之后,公孙媚也屏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下巧儿伺候着。
“公孙贵人如此大阵仗的,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本宫说吗?”
“婉妃娘娘,臣妾当然是有话要说了。”公孙媚诡异地笑了笑,接着道。
“娘娘,您可知道这怀孕是很辛苦的,整天顶着个大肚子,吃不能吃,睡不能睡,还经常呕吐晕眩。不过啊,臣妾也算是祖上积福,竟能有幸怀上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静琪不解地问。心想道,公孙媚明明就知道这孩子并非于民的,如今却又故意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难道她又在谋算这什么吗?
“呵呵呵,臣妾只是关心娘娘的处境。您想想,皇上对您的宠爱已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可是这么久以来您的肚子也不见动静,臣妾实在是为您担忧啊。”公孙媚这是摆明了在挑衅。
“难为你有心了,其实本宫也实在是着急,就连太医也没有诊断出本宫到底患了什么病。唉,都怪本宫的肚子不争气啊,就算皇上再怎么努力,也是徒然。”静琪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话,看她身旁的公孙媚和巧儿,一个是气得铁青,一个是羞得脸红。
“娘娘您可真的要努力点,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这个本宫可不担心,毕竟怀不上也总比怀上了不该有的来的要好,你说是不是啊,公孙贵人。”静琪故意加重了称呼的语气。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该不该的,这可是龙种,是小皇子,岂有不该之理!”公孙媚顿时拉下了脸。
“本宫可没有特制某人。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更别奢望纸能够包得住火。纵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二人,也不见得他们体内所流的血就完全相同。”静琪原本也不想要道出这个秘密,如果可以,她宁愿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哼,本宫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的事,就算知道了也懒得去管。本宫只希望你不要一而再地打扰我平静的生活,其实向来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和平的共处难道不行吗?”
“河水不犯井水?和平共处?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在这后宫里头有人可以这样吗?不要太天真了,既然加入了这趟浑水也就不要奢望着可以独善其身!”公孙媚狠狠道。
“你已经是孩子的娘了,你还要争什么?我答应可以让你们母子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这样还不行吗?为什么你就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手!”静琪实在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
“孩子没了,来见你以前我就已经吃下了滑胎的药。”公孙媚毫不忌讳地说出了事实。
“什么?你疯了是不是!那可是你的亲骨肉!”静琪尖叫了起来。
“哈哈哈,没错,他是我的亲骨肉,是我最爱的儿子!不过杀他的不是我,是你,是你南宫婉洳!”
“你简直疯了?我什么时候杀你孩子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你的事说出去,若不是今天你咄咄相逼我也不会跟你旧事重提。”静琪对于公孙媚那不可理喻的行为实在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