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生处处是青山
“难道权力和地位真的就这么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人性?为了那多余的妒忌心竟能够忍心让无辜的孩子受罪?那是朕的孩子,朕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听到这里,静琪的心彻底被刺痛了,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早已变成了这么一个了无人性的女人。
“皇上,您既然已经决定不作追究了,如今又何必还要这样伤害自己呢?臣妾看着您这样,实在很心疼啊!”
“若晴,朕的心好痛!好痛啊!几乎,几乎被硬生生的撕裂开来……”于民哭着用力捂着胸口,若晴见状,大胆地伸手将他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脸上露出一副胜利的笑容。
“皇上,您就不要再责怪婉妃娘娘了,臣妾相信婉妃娘娘也是因为一时嫉妒才会做出此等极端的事情。过去了就随它过去吧,皇上,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公孙贵人还年轻,以后有的还是机会。”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在聂若晴心中是巴不得公孙媚从此一病不起!
“若晴…”
门外的静琪早已泪流满面,此时此刻,她的心已经不能凭一个‘痛’字就能够表达。静琪就这样愣愣地呆在门外,直到身旁的荣南忍不住开口叫她。
“婉妃娘娘,时候已经不早了,让奴才送您回宫歇着吧!折腾了一整天,想必您也累了。”荣南实在不忍看到她这般心碎的样子。
“可否借一步说话?”隔了良久,静琪才缓缓开口道。
“婉妃娘娘请。”
荣南提着灯笼为静琪引路,二人一路上都显得非常沉默,一直走到离锦麟宫不远处的小竹林,静琪才停住了脚步。
“荣公公,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请答应我,好好照顾皇上。”
“婉妃娘娘,皇上只是一时喝多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皇上对您的心意您是知道的。”荣南极力劝说道。
“从他认定了我有罪的那时候开始,他跟我就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崇尚完美的他向来容不下一点瑕疵,更何况是如此的一个污点?”静琪淡淡地说。
“娘娘,这事恐怕也是另有内情,英明如皇上早晚会查出不妥的!”
“罢了,说到底我也不希望一个不信任我的人去谅解我。爱怎么想这事他的事,我管着公公,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对皇上好的,所以有你留在他的身边我很放心。”
“娘娘您过誉了,奴才只不过是在做该做的事情而已。请娘娘放心,奴才斗胆相信,娘娘您很快就能够沉冤得雪的了。”荣南那笃定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
“其实公公心中应该早有分数,一直以来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不会做,而是根本不屑去做。你以为我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在我背后做过多少事吗?公孙媚这个人向来雷声大雨点小,这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实在是狗急跳墙了。不然凭她的心思哪有这么好的桥段!”
“娘娘,您怎么好像在称赞她似的?”荣南听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公公,你就不要在一边像是看笑话似的了。我是在跟你说真的!你以后要多点留心公孙媚,她这个人好骗得很,如今太后还没有回宫,任何人想要对付她可真是易如反掌!”
“奴才实在不明白,以娘娘如今的处境,何以仍旧挂心公孙贵人呢?”荣南实在不解。
“今日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我并不怪她。如果我有着她们一样的背景,也许我会做得比她们更狠。可是于我而言,不管是这皇宫,还是这身份,都只不过是个漫长而美好的梦而已。总有一天,我会醒过来,重新过真正属于我的生活。况且不管再怎么说,公孙媚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静琪说着不禁想起那天夜里哭得绝望的公孙媚。
“娘娘请放心,奴才定必会为公孙贵人做力所能及的事。只不过,娘娘,您是真的不能够原谅皇上了吗?”
“我一直以为,就算我不说,不做,不解释,他都是懂的,他都是会明白的,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信任我!可是,原来我错了。当我还心存侥幸,骄傲地以为他心里只有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错了。因为我忘了,我忘记了他是个父亲!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或事比这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来得重要。”静琪并没有对荣南说出真相,她自嘲般地笑着,强忍住眼中的泪水。
“婉妃娘娘……”
“只是一时感触由感而发罢了,公公无需惦记。只求公公能够记得婉洳的今日请求就可以了。”
“奴才深受皇恩,定必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娘娘请放心,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还您一个公道的。”荣南真切地道。
“公道,那也只不过是浮云而已。哀莫大于心死,最爱我的人到头来却伤我至深,何必呢。信也好,不信也罢,求不得。”静琪继续道。
“另外还有一个人希望公公能够帮忙照顾。”
“娘娘请说。”
“宇文雅。我与她虽无深交,不过那天听她说出了自己的故事我也不由得心生怜惜。万一哪天我再没有这个能力的时候,逢时过节希望你能够多照顾着她。”
“娘娘您请放心,您说的奴才也都惦记在心上了。但是也务必请娘娘相信奴才,娘娘定必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荣南看着静琪很是心疼。
“但愿如此吧。公公,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耽误公公的时间,你就不必相送了。”
“夜路难行,就请让奴才再送您一段吧。”
“那就有劳荣公公了。”
在灯笼微弱的光照下,这一前一后的两道影子写满了忧伤。风吹动竹子的声音响彻夜空,那飘渺的声音徘徊在耳,像是在诉说着别离,让人为之伤感。
“娘娘,您可总算是回来了!”素玉在门外看到了静琪就连忙迎上去。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静琪硬是微笑着说。
“娘娘您这是哪儿的话!都怪素玉照顾不周,害娘娘您受苦了。”这几天素玉一直为了那天没有跟在静琪身边而感到内疚。
“素玉,你进宫的日子比我长,伺候过的主子也不少,难道还不明白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吗?不管那天你有没有跟在我的身边,该发生的事情也都是会发生的。再说,这不也都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内吗?”静琪表现得出奇的冷静。
“可是娘娘,如果……”素玉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静琪给打断了。
“素玉,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要是有的话,那还不如说‘如果我没有来到过这里’,‘如果我不是南宫婉洳’,‘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们’。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不需要用这样方式对他死心,更加不会如此的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娘娘,是素玉没用,素玉什么都帮不上忙!”素玉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傻瓜,她们要对付的是我,就算你挡在我身前,那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无辜枉死的冤魂罢了。而且,我的忙你定能够帮上。”静琪伸手把素玉扶了起来。
“娘娘请说,若是素玉能够办到的,素玉万死不辞!”
“傻素玉,你要记住,这天底下没有谁有这个必要去做那些非死不可的事。我只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打理翠芳殿。我会请荣公公去求皇上,希望能让你们一个不少地留下。”
“娘娘,您要去哪里?难道,难道是皇上说了些什么吗?”素玉紧张地问。
“没有,我没有见着皇上,他正和聂采女在一起,所以我没有进去。”静琪接着继续说。
“素玉,记住我的话,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够再见。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娘娘,奴婢先帮您梳头。”
“也好。”静琪笑着坐到梳妆台前。
“蝶儿那丫头现在肯定是睡得跟猪一样了吧。”静琪笑着说。
“她从刚才就一直在哭,直到累了才肯睡下。虽然蝶儿有时没规没距的,但她对主子您可是贴足了真心。”素玉回答道。
“是啊,她打从跟了我就没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的,还让她们姐妹分隔异地,实在是苦了她们。”静琪回想起跟蝶儿和珠儿相遇的那天,不由得笑了起来。
“蝶儿还有个妹妹?”素玉问。
“是啊,她叫珠儿,珠儿年纪还小,但是却比蝶儿懂事得多。那时候我也只是带走了蝶儿,把珠儿留在了赵家村。”静琪接着问。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堂堂一个丞相的女儿会在小渔村里生活?”
“有一点。”素玉道。
“呵呵,那就要从我还在赵家村的时候说起了。”静琪就像是在转述别人的故事一样,一字一句地把她们从赵家村到邺城,再一路到进宫以前的故事给素玉讲了一遍,当然穿越的事之外。
“大概事情就是这样,我并非一出生就是丞相千金,我也曾经活在这社会的最底层。所以在我来说,不管是你,还是蝶儿,或是小涛子他们,你们都并不是什么下人、奴才,在我的眼中,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是我在这深宫里头的亲人。”听到了静琪的故事以及她所说的话,素玉似乎有很大的感触,一贯冷静沉着的她此刻都忍不住哭了。
“傻瓜,我把这些事告诉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哭的。乖,把眼泪好好擦干净,不然被她们看到了可就不得了。”静琪笑着安慰说。
“是,娘娘。”素玉哽咽着回答道。
“好了,去睡吧,我自己更衣就可以了。”
“娘娘您早点休息,素玉告退。”
于此同时,在皇宫的另一处。
“皇上。”荣南低声呼唤着。
漆黑的兴华宫里,借着月光的余辉显得窗前人的身影更为挺拔。这是他的主子,他的皇上,那个君临天下的王。可为何如今在荣南眼中的他,竟像个无助的小孩,暗自流泪呢?
“她回去了吗?”隔了很久,于民才淡淡开口。
“是的,奴才已经将婉妃娘娘送回锦麟宫了。”荣南答道。
“嗯,辛苦你了。”
“这是奴才该做的。皇上,聂采女她…”
“既然戏已经演完,朕当然是让小路子送她回去了。”
“皇上,您这是何苦呢?这样做不仅是苦了婉妃娘娘,也更是苦了您啊!”荣南心疼道。
“这样的情节早晚也得上演一遍,与其刻意安排还不如这样的‘巧合’来得真实。”
最近几天一直有不少嫔妃往于民的殿阁里窜,她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挂着替婉妃娘娘求情的旗号,让皇上多多惦记着要如何处置婉妃,顺道也留下个贤惠的好印象。于民早就猜透了她们的心思,所以连续几天下来都是一个不见。
直到今天下午,他实在是被闹得没有办法了,情急之下唯有宣了聂若晴觐见。或许这也是天意,聂若晴才刚进殿不久于民就接到消息说静琪正朝这边来。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让荣南配合着自己利用聂若晴演了一场戏。
“荣南,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明个儿一早你将这封信交给南宫齐,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皇上。”
“还有,那件事怎么样了?”于民问。
“回皇上,已经稍有头绪了,依奴才愚见,他们应该是同一伙的。”
“好,继续查下去。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事处理掉!整一个村落断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的,试着从周边的商户住宅好好地打听一下。死了总得有具尸首,走了总得有个方向。”
“奴才遵命,奴才马上去办。”
“朕累了,退下吧。”
“奴才告退。”
夜色渐浓,就连仅余的月光都躲回了黑云背后。兴华宫内越发幽暗,毫无半丝光亮。
“南宫大人求见!”隔天一早,南宫齐才刚下早朝就冲冲赶到锦麟宫了。
“哥还蛮有效率的嘛,走,咱们出去。”静琪稍稍整理了妆容便带着蝶儿来到大厅。
“臣叩见婉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将军无需多礼,快请坐。”静琪转身吩咐道。
“素玉,你带他们下去吧,这里有蝶儿伺候着就可以。”
“是,娘娘。”素玉利索地把茶放好,领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了下去。
“你这么急叫我来,又把人都支开了,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吧。”南宫齐见四下无人也不再客套,伸手拿起茶杯就往嘴边送。
“带我出宫去吧。”静琪干脆直接把话说明了。
“好,你们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会安排你们离开。”南宫齐倒也回答得非常爽快,完全不假思索。
“你不问我原因?”静琪好奇道。
“这是我当初答应你的,向来要走要留,都是你的自由。而且如今你既然决定离去,肯定自有你的道理,我又何必多问?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可没心思去管这么多。”
“那我就先谢谢啦。可是,哥,你要如何把我带走呢?看你满是笃定的样子,哎,你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耶!”静琪疑惑地问。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既然你把事情交给了我,就应当相信我,总之我自有办法,你们只需要好好作准备就可以了。”南宫齐道。
“好好好,你就继续装神秘吧。对了,我还想拜托你准备点东西。”说着,静琪示意蝶儿把信封交给南宫齐。
“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都给你办到。”南宫齐看也不看就直接收起了信封。
“哥,婉洳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才好。”静琪满怀感激地看着南宫齐。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通常你的感谢都会带来很沉痛的代价。再说,等到计划成功以后你再对我磕头谢恩也不迟。”南宫齐毫不顾忌地玩笑着,就像是以前在丞相府的那时候。
“有你南宫齐的这句话,我也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静琪像是如释重负般地叹气道。
“好了,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静琪尽是期盼地道。
“嗯。”
“素玉,送南宫大人离去。”静琪朝门外道。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去一趟羽翔阁,不便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