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屠杀杜银满门时,我不在场,我去盯你去了,那天我以为他们要动手的人是你。”蓝田听言抬头看向蓝甦,见他一动不动地候着,又道:“之前为什么要承认是你做的?”
崇掌柜狠声道:“我早就想这样做了,真希望是我做的。”
蓝甦听言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不是你下的令,我今天就不会杀你。玉印是你丢的,鬼见也是你养的,你逃脱不了干系。”
蓝田抬手提醒蓝甦,说道:“你啰嗦这么多,总该把最重要的事告诉我,玉印的主人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你藏得住?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找起来也不难,只是不知,当我找到她们的时候,是死是活。”
崇掌柜瞳孔放大,满眼的不可思议,喃喃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你对你妻子的态度,我觉得好奇,就派人查了查。你知道的,玉印的主人,多少人对其恨之入骨,又爱之入骨,那可是能够攻城掠地的力量。”蓝田的声音不急不缓。
崇掌柜听言,面色惨白,伤口流出的血已浸湿了厚厚的棉衣,语速在一问一答中越来越慢:“她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说过,你的死讯会传得很快。你找的那个人,那么爱钱,在巨额财产面前,会有多忠诚?”说完顿了顿,见崇掌柜不动声色,继续道:“你的人,你比我清楚。”
也许是伤口太疼,崇掌柜觉得此时的自己如此软弱,任人拿捏,忧心忡忡,除了自己,这世上没有谁是可信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帮你,你知道我不会杀他们,但是别人就不一定。”蓝田在提醒他的初衷,从他提起避世医馆的老夫妇开始,他就已经在伸手求救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第一、我有影卫,对鬼见不感兴趣。第二、我是最有实力保住他们的人。第三、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崇掌柜沉默片刻,积蓄周身的力量控诉到:“蓝田,你说得好听,如果不是你,我今日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若不作死也不会死,虽说杜家灭门的事没有你,可你参与其中,趁火打劫,命人全力追杀我和杜银。这些年你手中握着玉印,命鬼见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卑劣事迹。”蓝田说完,顿了顿,看着此刻的蓝甦,继续道:“做人要愿赌服输。”
崇掌柜已经用完了浑身的力气,听到此,眼神里浅浅的光也消失了,一片死灰,哀求道:“带着我一起去找她们。”
“你休想。”蓝甦已经提剑站在了崇掌柜身前。
蓝田起身在房里多踱了几步,抬手拍了拍华年的肩膀。华年点头,飞奔出了门。
崇掌柜声泪俱下,鼻涕横流,对着蓝甦就磕起头来:“之前是我不对,求你发发慈悲,饶了我吧!如今,我也做不得妖了,你尽可放心,就绕了我吧!饶了我吧......”突如其来的力气和哭声跟回光返照似的。
一刻钟左右,华年回来了,浑身透着湿意,却连一片雪花也没有,在这样的天气里外出,能做到这样干净,可见华年行动敏捷。他进门后肯定地向蓝田点了两下头。
“看来要找人的不止我,你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人吗?”蓝田眯着眼打量崇掌柜,外面藏着的两人对崇掌柜的狠可比杜银要深多了。那可是灭门实锤,为了痛快的崇掌柜在幸存者面前,下令一个一个地用各种残忍的方式杀了至亲之人,最后留下幸存者在世上苟延残喘度日如年,备受这样非人折磨的幸存者大多没过多久也自杀身亡了。众多被残害的家族中有两个孩子凭借着坚强的意志活了下来,他们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的就是有一天让崇掌柜尝到千百倍的痛苦。
“不,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此时,崇掌柜眼神里的祈求十分明显,是啊!蓝田能知道玉印的主人是他的妻子,别人也能知道,之前的种种安排变得异常讽刺,这些人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妻,并且残忍地杀死她。没想到的是,现在幸存者也找来了,那两个疯子,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突然奋力起身,扯住蓝田的袖子,正欲说话,蓝甦的剑顺着他的喉咙就割了下去,只听得他用破败的喉咙说了三个字:“龙、溪、谷。”
蓝甦收回自己的剑,插进剑鞘,准备离开。
蓝田见杜银神色略显紧张,似乎想要尽快逃离此地,开口道:“你怎么想?”
“老夫妇为何一定要杀你?”蓝甦问道。
“这世上要杀我的人很多!”蓝田答到。
蓝甦挺直背脊,不知如何回话,那可是灭门之仇,在事实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会放过一个仇人。如果真像崇掌柜说的那样,我百口之家的死是因你蓝田造成的,就算你救了我,该报的仇我得报,该还的恩我也会还。蓝甦摇了摇头,道:“公子,这世上要杀你的人很多,第一次有人敢真正地动手,却只敢动了给你送一把扇面的我。”说完,像以往一样飞窗而去,听不见屋内一声轻轻的叹息。
蓝田负手看着躺在地上的崇掌柜的尸体,邹眉沉思。一会儿摇头,又一会儿点头,想着想着踏步出了屋,华年叫人来收了尸,跟了上来。穿廊过巷,雪花白了公子的头,公子白皙面容出现了丝丝红晕,想是冷了,书华从怀里拿出暖炉来,递给公子。
蓝田无意识地接过,随后柔声问道:“不烫么?”
“不烫的,知道公子怕冷,一到冬日下雪天,华年总习惯在怀里放着个暖炉。”华年笑嘻嘻地回话。两人在人前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面色冰冷,从不给人好脸色,私底下相处时,竟如此温暖和谐,实在让人唏嘘,什么嘛!连面色都区别对待。
蓝田看着华年额头细密的汗珠,笑意渐深。
华年终于忍不住了,问:“公子,崇掌柜临死前说了这么多,可信吗?”总感觉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公子听的。
蓝田拍了拍华年的肩膀:“辛苦你守在那里,捉他回来。你知道的,对于别人说的话,我向来是信一半,疑一半的。”
“那公子会去找崇掌柜的妻儿吗?”
蓝田摊开手,一把小巧的长命锁跃然掌心。
“长命锁?”华年疑惑地问:“崇掌柜临死前给你的?”
蓝田点头。
华年又问:“公子,玉印明明在老夫妇那里,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玉印的主人。不是说,鬼见只听玉印的号令吗?”
蓝田轻笑:“崇掌柜说的确实是实话,却留了一半没说完。鬼见确实只听命玉印,却也只能无条件地使用三次。鬼见每领命三次,主人都会进行人数清点,论功行赏,最重要的是与玉印续约。鬼见与玉印结约,玉印给鬼见提供用之不竭的力量,而玉印是主人的,续约时需得鬼见与主人的指尖热血,若凉了就不好使了。”
“指尖热血?也就是说,死人是无法续约的。如果玉印的主人死了,这玉印还有用吗?”
“自然无用。”
“这样说来,鬼见杀了主人,不就自由了?”
“杀了主人力量就不再强大,他们不会这么做。况且,他们根本不知道主人的真实身份,换句话说,他们连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杀?”
“续约时须得碰面,如何认不出?”
“你忘了崇掌柜太白楼的特色表演?每次续约,主人都不一样。就算在外形上不一样,主人也不会让鬼见看见他们,每次续约滴血主人会在一间封闭的屋子,将玉印从一个小窗口传递出去。”
“鬼见人数如此之多,这主人不会失血过多而亡吗?”
蓝田轻笑出声,华年的关注点总是跟他人不一样,解释道:“主人一滴血,可续鬼见百人之约。”
华年羞愧的挠挠头,这问题问得有些天真,不行,为了让公子感受到我的聪慧,得说句有智慧的话,于是:“若是这样,崇掌柜的妻子晚温有鬼见的保护和玉印的力量,没有谁能杀了她。”
“可惜的是,如今玉印不在她身边,世人还收到了她就是玉印主人的消息。”
华年逐渐放弃了表现欲,还是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吧!“公子,按说玉印的主人如此神秘,公子能知晓我不觉奇怪,但如今世人皆知就不可思议了,是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
两人走走停停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到了前院饭厅,想是真的饿了。蓝田叫人准备了饭菜,让华年跟着一起坐下:“以后跟我一起坐着吃吧!就当陪我。”
这可是在蓝府,在外面的时候一起吃饭也是没什么的,可是在这里不行,这里是规矩最森严的地方,华年立刻起身:“公子,老爷和夫人先前最不喜你和我同吃同住,为此骂了你多少回。我......”说着说着,华年停了下来,真是该死啊!提什么老爷夫人?
蓝田听言神色一僵,想起数月前,屋子里闹哄哄的场景,算算日子,母亲已去了两月有余,看着华年自责的神色又软下心来:“坐吧!以后没人骂我了,只有你陪着我,不要让我一个吃饭,看起来很孤单。”
华年依然坐下来,能与公子一起吃饭,自然是开心的。华年这一顿饭吃得很饱,只能怪公子不停地给他夹菜,还吩咐他必须吃完,美其名曰:“这些日子在外面辛苦了,多吃点。”华年傻傻地扒拉完桌上所有的饭菜,准备逃离现场。见蓝田细细打量自己,想是公子担心自己身上的伤势,十分配合地转了几圈,又出了几圈,翻了几个跟斗。
蓝田连忙抬手阻止:“别把吃下去的饭,翻出来了。”
华年听言,真有种饭菜要漫上来的感觉,忍了忍给压下去了。
蓝田不动声色地转身,掩住自己偷笑的脸,想着华年这孩子太实诚,沉声道:“一起去吧!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