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儿,南宫家专为南宫问培养出来的暗卫之一,因生得艳若桃李很是得南宫问的欢喜,第一眼见了就成了他身伴的得意大丫鬟。
南宫问展了展身,虽见沐兰儿伏在地上,却并不叫她起身,看着这只抬抬手就能要了人命的野兽,比宠物还乖巧的模样就觉高兴,他调整了下姿势,手撑着头颅,卧在软塌上吩咐道:
“说罢。”
“是。”
沐兰儿也不觉得奇怪,声音不带一丝异样的开口禀报:
“奴婢之前将那位自称是玉露楼海棠的女子借着沐浴的借口,对她的身躯简单探了一遍,其身躯筋肉分布同舞姬的不一样,手脚不见茧子,四肢不甚有力,皮肉细腻白暂……尚为处子。”
沐兰儿额头紧贴在地上,一一将唐棠身上的异常处报给南宫问,南宫问惯是饶有兴趣的听着,唯独在听见最后,处子一说,忍不住轻笑出声,有些诧异的笑说道:
“这般听来,这个海棠拿来做替身的姑娘可真是个上好的床上客啊,被刘家喂了药丢在了那少城主的床上,竟然原封不动的走了出来,我们这位无双城的继承人怕不是个残的吧,怪道他羞于见人。”
南宫问的话虽叫沐兰儿听着,但她却一句都不敢妄回,趴在地上,大气都未曾喘一口。
直到南宫问笑够了,这才低着声,建议似的问道:
“主人,那个海棠既然跑了,那这个假货要如何处理?”
“毕竟是从那人的床榻上下来的……”
南宫问蹙眉,思索了下,想到之前下人的汇报,开口说道:
“老鼠那边说达奚家几日前秘密有了一场葬礼,想来那见不得人的这少城主的位置是做稳了,明日就是白露点兵的日子,他虽常不显露人前,但是那日未必不会露面,把人带上,说不定能帮着找找人。”
南宫问说着,又想起沐兰儿之前的种种形容,唐棠的那张脸便在脑海里晃悠了起来,眼中便是一亮,继而又似是顾忌的叹息一声,遗憾的道:
“左右养来也不费什么事,等她认完人,也无需处理掉,等春季过了,再叫我好好放松一番。”
南宫问说着,那点床笫之事却也只在心里过了一下,继而便正经起来,继续说道:
“你去给我好生问问,她到底是谁,哪里来的,名讳为何,怎么就长着一张同海棠一样的脸,又怎么就被海棠拿去做了替身。区区一个玉露楼的舞姬,怎么就能用上替身从我南宫家的抓捕下给逃的无影踪呢?”
南宫问的最后一问,让沐兰儿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她咽了口口水,显得有些紧张,但是这等微弱的小动静却并未被南宫问看在眼里。
“行了,下去吧。”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沐兰儿,并不觉得这份无回应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野兽若有脑子还要主人做什么?
“这几日,多问问。”
“是,属下遵命。”
沐兰儿说着,叩首,逐步退后,转身离开。
春日的阳光倾泻而下,笼罩在她的身上,驱散了周身的阴森寒气,心头一松,好像又回到人间。
“姐,姐姐。”
离开南宫问的院落,沐兰儿便叫一直候在花园的芙蓝给叫住。
沐兰儿见着芙蓝有些拘谨的模样,下意识抬手擦了擦额头,佯装出热情诧异的样子来,笑问着道:
“芙蓝妹妹?怎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芙蓝画一样的眉眼上生出了点慌乱,但很快又拨弄了下头发,睁着眼睛同她道:
“之前,姐姐说我懒,那个,我,我才不懒,这,回去便做了些点心,姐姐吃些吧。”
芙蓝说着,她声音越来越微,直至最后的一句,半是祈求的样子,眼睛里只看着她,满眼的关切样直叫沐兰儿原本铁石做的心肝都软了下来。
那个“好”字就这么盘旋在口齿间,只待将它放出来。
“不了。”
沐兰儿笑的灿烂,似乎完全不受芙蓝的影响,她潇洒的摇摇手,歉意的婉拒说:
“我近来腰身似是粗了些,实在受不得芙蓝妹妹送来的这份这福气。”
“这样啊,那我也就不打扰姐姐了。”
芙蓝听着沐兰儿的话,身子一顿,继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消沉,一句话闷闷的说完,连礼都不行,便直接跑了开来。
沐兰儿直望着芙蓝身影,远到看不见,这才哀叹了一声,有些萎靡,收回视线,眼中含怨毒的往南宫问的院落出睨了一眼,抬手在脸上狠狠揉了揉,这才又复原了一张洒脱明艳的脸。
唐棠本是泡澡泡的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擦了身体,穿了新裙后,躺在床上,却又不知怎么的,睡不着了,反倒是越躺越精神,睁眼呆了半晌,这才穿了外衣,出门想着四下走走。
谁知道便瞧见了这样一幕。
沐兰儿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忠心耿耿啊。
唐棠没再多想,在看见沐兰儿往自己方向走来的时候,当即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乖顺的笑容:
“沐姐姐!”
“海棠妹妹。”
两个女人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亲亲热热的聊了起来,从阳州的风到边疆的沙,中原的美人到北狄的恶鬼,直转到唐棠变成海棠的那个时间。
“这个,当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谈及自己被玉露楼丢到天外天拍卖又被刘家买下来送给达奚雪的事情,唐棠显得既难堪又茫然,她按着自己的眉心,那花钿烙的位置,喃喃说道:
“我后来在达奚……少城主,被送到少城主床上的时候,花钿烙发作,被喂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然后就被带回来了。”
唐棠说着很是伤心的抱着沐兰儿的胳膊,小声的求道:
“姐姐不要告诉别的人好不好,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当然。”
沐兰儿很自然的摸了摸唐棠的脸,眼中带着关切的应了她的诉求,但是又同她说道:
“你可知到白露军?”
“嗯。”
唐棠点了点头,一派天真的说道:
“我进城主府以后,听人说,白露军有很尊贵的人要加入。”
“哦?”
沐兰儿被这话勾起了兴趣,很是在意的追问:
“难道是少城主?可是无双城这位从不露面的少城主,谁都不晓得他长得什么样子,但是明日我们便能瞧见了吗?”
沐兰儿提高了声音,虽是在意,但听起来却像是个寻常女子皆有的好奇作祟,唐棠便也依言回答:
“这个,少城主……长得,好看,他……只听说会去白露军,明日能不能瞧见,这个我哪里能知道啊,但是不是少城主,听说……是很神秘,城主还在猜测的。”
唐棠说着,但谈及达奚雪,却难免心中一疼,她眼中带着些惶然,落在沐兰儿眼里,便是唐棠思及拍卖一事,心中伤心,当下便随口劝慰了几句:
“你莫要再去想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眼下正是过好日子的时候。”
沐兰儿说着,想到南宫问的吩咐,便直接同她说道:
“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白露募军,便随着我们一起去吧,全当散心了。”
谁家散心是去从军的。
唐棠心里轻嘲,但是面上很是受用,她点了点头,眉眼间便带着些许疲倦,便抬手擦了擦眼角,打了个哈欠。
叫沐兰儿看见了,亦是她心里不想在理会唐棠,便顺势说道:
“困了?姐姐我想想也是,今个见你满身尘土,显然是累的不轻,哎哎,也怪我,竟把这事情给忘了,走走,姐姐给你指路,领你回去好好歇息上一晚,睡它个昏天黑地,诸事不理。”
话说着,脚下生风,将唐棠给送回了寝屋。
往床上一躺,唐棠脸上那装出来的单纯笑容就散了干净。
她抬手捂住眼睛,视线内,一片漆黑更能带给她安全感。
这才有闲暇理一理今日发生的种种。
达奚雪想死却又因为某个人不能自杀要好好照顾自己,可知,那个人是受达奚冉迫害,但是到最后也对达奚雪十分呵护。
易蓁与镜湖同达奚家和无双城是敌对关系,可因为长安城在明面上还要保持亲近模样。
达奚雪根本不在乎无双城,达奚家,他只想着不亏不欠的干净去死……
那就让他欠一辈子!
唐棠恨恨的想着,虽然前世亏欠了他许多,但是今生,反正她不要脸了,就让达奚雪欠她一辈子好了!
继而便是南宫问。
唐棠想着,心里的些许沉重也随着名字的浮现而引出了很多前世记忆。
她并不抗拒,眼下也明白了,既然人不可靠,往日种种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那么就依靠些不会改变的,例如……天气。
半个月后,北狄来犯,有沙暴出现,虽因事先知晓,白露无双皆无恙,但偏偏有一队长安城来的弟子夜中外出,全死在了沙尘暴中。
蠢货哪里都有,这事本是普通,而现下可用……
长安城,羲和使匿名加入白露军,企图立下大功,一扫长安城对羲和使的“媚上”“以色侍人”的种种流言。
以南宫问的性子,他既然想争取南宫家主的位置,长安城的态度是必不可少的的。
唐棠没什么诚意的躺在床上,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红唇上下轻撞,并不出声的默默祈愿:
“上天保佑,让南宫少爷和那位羲和使一起,魂归地府吧。”